鄭家業(yè)懊惱地躺在床上,雖然在粵軍第2師警衛(wèi)隊干了八個月的勤務兵,但仍然感到不適應,不論是吃、住、氣候,還是與那些鄉(xiāng)下兵的交往,若不是新鮮勁還沒過去,他早就開小差回上海了。
“家業(yè),怎么大白天還睡覺?快起來。”
鄭家業(yè)聽出是表哥楊茂堂的聲音,才懶洋洋地翻身坐起來。
楊茂堂看到他臉上的一塊烏青,笑道:“又被打了?你怎么就不長記性呢?”
“那個新來的排長居然把洗腳水潑在院子里,我好心提醒一句吧,他居然上來就踹了我一腳,然后就打起來了?!编嵓覙I(yè)憤憤地說道。
“這些鄉(xiāng)下兵就是這種生活習慣,你還能管得過來?”
“我覺得他是長官,應該通情達理吧?!?/p>
“長官?奉系最大的長官張作霖是土匪出身,其他派系的長官也好不到哪里去,軍隊里只講官大一級壓死人??炱饋?,我?guī)闳ヒ妭€朋友?!?/p>
鄭家業(yè)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沒有出營房了,看到街上比以前熱鬧許多,不時有幾十人或上百人的游行隊伍穿梭其間,還有人在登高講演,便好奇地問道:“表哥,這是怎么了?”
“在慶祝香港工人同盟總罷工的勝利(1922年3月8日)。你以后也要多關心下時事?!?/p>
“至于嘛,他們和咱們有什么關系?”
“香港工人也是咱們的同胞,況且廣州政府也進行了聲援,所以這也是咱們的勝利?!?/p>
“哦?!编嵓覙I(yè)似懂非懂地點頭道。
楊茂堂領著他走進一家書店,指著柜臺內(nèi)一個正低頭看書的人說道:“你還認識他嗎?”
那人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抬起頭,原來是孔令謙?!翱桌蠋煟俊编嵓覙I(yè)驚訝地脫口而出。
孔令謙迎上前笑著說道:“鄭家業(yè)?如果不是你表哥在旁邊,我都不敢認了?!?/p>
楊茂堂說道:“家業(yè),別看孔老師文質(zhì)彬彬的,三年前的王揖堂遇刺案就是我們干的?!编嵓覙I(yè)當時只見到盧鴻和金浩中,因此不由得撇了撇嘴。楊茂堂不滿地說道,“怎么,你不相信嗎?”
“嗯,當然相信?!编嵓覙I(yè)含糊地應道。
孔令謙說道:“茂堂,你猜我昨天遇到誰了?”
“誰呀?”
“應該馬上就到了?!?/p>
“是不是在說我呢?”話音未落,一名戴眼鏡的年輕軍官走了過來。
“盧鴻!”楊茂堂驚訝地脫口而出。鄭家業(yè)認出對方就是哈同花園的刺客和博文女校的逃跑者,楊茂堂打量著盧鴻,疑惑地問道,“你這是?”
“到后邊談,酒菜已經(jīng)備好了?!笨琢钪t說道。
幾人繞過柜臺,通過小門向后院走去。盧鴻邊走邊親切地對鄭家業(yè)說道:“小兄弟,沒想到又見面了?!?/p>
“你們認識?”楊茂堂詫異地問道。
盧鴻笑道:“今天才算是正式認識。其實,當年咱們在哈同花園刺殺王揖堂時,他就在現(xiàn)場;幾個月前,我在上海街頭被巡捕追趕,他也在現(xiàn)場;隨后我和金浩中乘火車逃離上海時,他還在現(xiàn)場??梢哉f
救了我三次命?!?/p>
“金浩中和你在一起?”楊茂堂追問道。
“又回上海了。”
鄭家業(yè)問道:“石志杰呢?”
“回武漢了?!?/p>
當時在火車上,方良材曾叮囑不要跟任何人講起這件事,因此鄭家業(yè)連表哥楊茂堂都沒有告訴,這讓楊茂堂更加狐疑起來。四人走進一間堆滿書籍的房子,在角落處的小圓桌旁坐下??琢钪t的妻子葉巧敏
用托盤端著些酒菜走進來,和人們熱情地打過招呼后,又走了出去。
楊茂堂突然問道:“令謙,你和盧鴻昨天才遇到?”
“對呀?!笨琢钪t隨口答道。
楊茂堂沉下臉說道:“你們別忘了,我現(xiàn)在是粵軍第2師情報處的副官?!?/p>
鄭家業(yè)沒有想到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打量著他們。
“茂堂,你怎么說出這種話?”盧鴻笑著問道。
楊茂堂說道:“雖然我搞的是軍事情報,不過對察言觀色還是懂得一些的,至少從走進后院的過程以及弟妹打招呼的神情來看,你們絕對不是昨天才相遇的?!?/p>
盧鴻笑道:“以后我真要向你多多求教了。剛才確實是我的失誤,在進后院時,我只顧和家業(yè)說話了,無意中暴露出對這里的布局過于熟悉。至于弟妹跟我更加親近一些,那是因為她哥哥是我的保定軍校
同學,名叫葉子輝,目前是總統(tǒng)府的侍從官,你們應該認識吧?”楊茂堂曾在作戰(zhàn)會議上見過這個葉子輝,因此點了點頭。畢竟對方?jīng)]有說到實質(zhì)問題,所以他依然在冷冷地靜待。盧鴻爽快地說道,“好
吧,那我就如實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