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頭正做著的針線活,二娘語重心長地教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是天作之合,也不免有磕磕碰碰。你只要做到不昧著良心便是……”
“可是,我不是很喜歡這個職業(yè)……”喜盈盈默默地嘆了口氣說道。
“盈盈啊……嗯……想當年,你父親和你親娘,便是由這姻緣線相識的。”接著又是幾聲抽泣,“我們三個做娘的,也多虧了這姻緣線啊……你忍心、你忍心……”又是一連串的抽泣。
喜盈盈幾乎都要懷疑三娘是否得了哮喘。 揉了揉微微發(fā)脹的太陽穴,喜盈盈無奈地說出最后的理由,“做媒沒有前途,不能成大器!”
誰料她此話一出,就聽她那能言善道的三位老娘,同時開口了。
“誰說紅娘不能成大器?行行都會有狀元,紅娘當然也有頂尖的,咱們喜家的媒婆就是這一行中最好的!”
“可不是嗎?當媒婆可不簡單呢,其中的學問沒有些天分可是怎樣學也學不會的!”
“要知道,前朝時候,咱們喜家可是還做成了皇家的媒呢!”
“就是就是!你看到沒有,祠堂那塊老匾,可是御賜的啊……”
一片嘈雜聲,鶯聲燕語的,個個沒完沒了??粗媲澳侨龔堃婚_一合啪啦啪啦說得口沫橫飛的嘴,喜盈盈恨不得能捂住自個兒的耳朵,小身子微微顫抖著,接受這場口水的洗禮。
終究,喜盈盈被洗腦了……終究,喜盈盈開始了殘酷的媒婆必修課程。
早起,點妝必須學,化的妝要濃艷,長得太美了要往丑里化,長得太丑了要往善里化。倘若幫人說媒的時候,男方將對方姑娘與媒婆一比,居然還不如人媒婆,男方家自然也是不會愿意的。但如果媒婆丑得讓人看了就想吐,那又怎么能幫人家把姑娘說個好婆家呢?
午時,要去街頭菜市實地學習,學習人三姑六婆嘰里呱啦討價還價外帶吵架。然后再到巷尾茶樓聽書,學習說書人巧舌如簧、口吐蘭花的絕技。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彎的說成直的,這媒婆的基本功也就學到了。
晚間,要跟著三個老娘學習品酒拼酒。為媒之人,喜堂之上總是要被灌的,若不練就一身千杯不醉的本領,以后就別想在媒藝圈混了。
逢年過節(jié),還要拜訪一下當地的戶官,將未曾婚配的男女資料牢記于心。
三不五時,還要和三位老娘來一段模擬實戰(zhàn),二二分組,搞一搞媒婆演講比賽……
總之,別家姑娘的童年是圍著琴棋書畫繡打轉,喜盈盈的童年是圍著脂粉罵街和酒壇打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行行的狀元,都果然是梅花香自苦寒來。
在這樣艱苦的磨煉下,喜盈盈堅韌地挺了過來,她有時候還真的是很佩服自己。不過,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今天,是喜盈盈十五歲的生日,也是一個女孩一輩子最重要的日子——及笄。到了這個年齡,也就表示著她符合唐律的已婚年齡了,她這嬌嫩的花骨朵兒變成了盛開的花,除了可以插上美美的簪子,穿上露出半個胸脯的襦裙,最最重要的,是喜盈盈可以擺脫地獄式的訓練了!
其實,按照舊俗,喜盈盈沒有許配過人家,十五歲是不能及笄的。但這個及笄禮不過是個借口,更重要的是要在及笄禮上,為喜盈盈行成為當家人的家族禮。也就是說,今兒個,就是喜盈盈正式接受家族產業(yè)的日子,她就要成為“姻緣線”的當家主人了!
一早,大娘便把喜盈盈叫醒,站在一旁語重心長地給她交代一些成為姑娘家后要注意的禮儀,還有及笄禮的流程之類的話。
二娘帶著丫鬟們出出進進,忙得不可開交,時不時踢著板凳撞著桌子,發(fā)出一陣陣慘叫。
三娘則雙眸含淚地一邊給喜盈盈梳頭,一邊喃喃說著什么雖然是媒婆,但也要注意點形象,多少為自己的將來做做打算云云。
梳完發(fā)髻,大娘給喜盈盈換上彩衣——未及笄的女子穿的童子服。鏡中的喜盈盈——雖然是頂著兩只好像道家童子一般的發(fā)髻,但眼眸里面分明是個狡黠的成熟女子,掛著鄙夷的表情,一臉的大人相。
二娘路過,扭頭看來,嘖嘖贊嘆,“盈盈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幫人做過那么多及笄,就數我家盈盈最好看!”
雖然聽得出來話里的偏頗,但喜盈盈還是忍不住美滋滋地笑了起來。這張臉啊,還真是長得蠻有潛力的。尤其是那雙眼睛,波光瀲滟的好似浸在水中的黑水晶,晶瑩透徹,讓看了就覺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