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靜瑪尼歌》(41)

寂靜瑪尼歌 作者:柴春芽


更慶寺院寂靜無聲。她坐在石階上,看幾只流浪狗在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偶爾會有幾聲咳嗽從某間僧舍里傳出。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僧人在轉(zhuǎn)經(jīng),絳紅色的僧袍在柱廊下忽隱忽現(xiàn)。他拉動巨大的轉(zhuǎn)經(jīng)筒,每轉(zhuǎn)一周,轉(zhuǎn)經(jīng)筒便會發(fā)出“叮當”一聲鈴響,讓這原本寂靜的寺院更顯寂靜了。

般若波羅蜜多。時間停止之處。思維無維。意識無識??眨踔劣?,無。心不動。煙云散盡。鉛華褪落。太平洋這壁,或者恒河岸上,也許幾多風雨。更慶寺,靜極。誰的嘆噓,惟我聆聽 ?我身即禪。釋迦若非啟示錄,牟尼本是聆聽者。禪即我身。悲憫之心。滴淚之目。菩提無樹。明鏡非臺。身在何處?不如歸去。擺渡者無需舟楫,只摘一葉蘆葦,渡向虛空處??詹划惿?,色不異空。金剛寂靜世界,何人完美之相漸悟而成?明空無執(zhí)。由寂無別。佛陀無意。覺者不存。無達摩,亦無摩耶幻境。摩訶般若波羅蜜多?,F(xiàn)在,地大沉入水火的征象出現(xiàn)了。一切 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我是如此虛弱,氣血沖蕩,只愛眼前,一片光明的誦唱,只愛一雙仁波切的手,舉起羊皮經(jīng)卷里的箴言洗去我一身虛妄。那謨婆伽跋帝。 缽喇壤。波羅彌多曳。唵伊利底。伊室利。輸盧迦。毗舍耶。毗舍耶。莎婆訶。陽光照徹。依止于寺,依止于佛,依止于紅羊皮經(jīng)卷。

色曲河邊委蛇延伸的小街上,行人稀少。高原上清冷的秋風蕩滌大地,宛如宿醉的漢子,腳步踉蹌,對著你這衣衫單薄的異鄉(xiāng)人肆意沖撞。你袖著手,瑟縮著脖子,跟隨三郎瑙乳一行到了 縣城東郊的駐馬店前。一路上,你的內(nèi)心充滿了激蕩的幻覺。一切都是如此陌生——風物、語言、面相、身份,這一切都跟你三十年的生活迥然有別。三十年的生活,突然斷裂,你就在這 個斷裂地帶獲得新生,向過去告別。

城南,山澗流經(jīng)的地方,就是駐馬店。三郎瑙乳的一雙粗糲大手叩響了駐馬店的木門,睡眼惺忪的老板娘慵懶地應了一聲,沉重的木門便“吱呀”而開。一些蒙古馬出現(xiàn)在你眼前。草料堆積的院落里,馬在咀嚼,不斷打著響鼻,前蹄踢踏著青草覆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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