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眼前的情形看來,縱然流云跟七劫聯(lián)手,也是無法對抗心魔的了。
流云知道他的心底已經有了一個后悔的聲音,那聲音在責備他竟然選擇復制心魔這樣極端的辦法,他看了一眼七劫,那眼神是無奈,也是自嘲。再看看白萱衣,白萱衣分明是又疼又怕,可還是咬緊了牙,死死地抱著飛鸞流仙鏡。
所有人都靜默了。
鴉雀無聲。
那些漫天懸浮的柳絮,已在不知不覺間落了滿地。就像積雪一般。可是,就算空氣里有再多的旋渦,就算柳絮的身體再輕,它們竟無法重新飛舞起來了。它們好像也怕了,怕了心魔,所以不敢有半點動作來引起心魔的注意。
這時,七劫從袖子里掏出了半截玉簫。白玉簫,簫只有半截,但是放在嘴邊一吹,樂曲卻還是完整的,婉轉的。
就像有一天夜晚白萱衣聽見過的那樣。
白萱衣便知道了那一晚月下的簫聲是從何而來。但她卻不知道在這個危急的關頭,七劫怎么還有心思吹什么曲子。只見七劫神態(tài)哀傷,眼瞼低垂,似是完全沉醉于他的簫聲之中,根本就不管心魔是如何盯著他,對他動了多大的殺機。
心魔朝著七劫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流云和白萱衣都沒有動。
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他們都在猶豫著,驚慌著,他們知道自己如果稍有動作,興許就會觸動心魔,引他將殺念轉向自己。可是看七劫那穩(wěn)若磐石的模樣,他們不知道他意欲何為,禁不住暗暗地為他捏了一把汗。
心魔的魔掌已經對準了七劫。
朝著他靠攏,再靠攏。
像一只猛虎鎖定了孱弱的獵物。突然,又幻變成迅疾的閃電,狠狠地朝著獵物撲去。只是,那道閃電在即將擊中七劫的一剎那——
竟被什么東西截斷。
就像一把長刀,忽然之間,被另外一把長刀斬斷。
電光石火。
斷裂的聲音如爆破般刺耳。
可是心魔的武器并不是長刀,截斷他的,也并非是如何鋒利的兵器。而是一片花瓣。一片鮮紅的、飽滿的,像翡翠一樣晶瑩剔透的陌骨花瓣。
暗暗的清香在空氣里流轉。
之前這里原本彌漫著的是一朵陌骨花盛開的時候充溢的馥郁芳香,但那陣芳香只會維持一個時辰,早在流云跟七劫激戰(zhàn)的時候,芳香就已經消退。只不過情況緊急,誰也沒有注意到。
此時,那陣芳香似乎重新凝聚了起來。
但又不如盛開時的那般濃烈。
而是清緩的,恬淡的,一點一點,隨著呼吸游走遍全身。
七劫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不易被察覺的微笑。為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他如釋重負。
青空中飄來一個哀愁緩慢的聲音,“師兄,你這又是何苦?”七劫抬起頭,一片白色輕煙降落在面前。
然后,漸漸凝聚成人形。
并最終幻化出一個婀娜婉約的白衣女子。
“送蝶——”
“你終于肯見我了——”七劫忽然笑得像個孩子,笑容里全是天真的哀傷。這時,周圍那片廣袤的陌骨花海突然變了。
再也沒有黑。
只是紅。
鮮艷的紅,比血色更璀璨。
所有的陌骨花都盛開了。一時間花香仿佛要逼得人窒息。整個空間被包裹得沒有一絲余地。
早聽說陌骨老人座下有兩名弟子,便是七劫和送蝶,白萱衣也曾納悶過,何以來了島上一段時間,只見七劫卻不見送蝶。而今送蝶翩然地落在面前,白萱衣看她骨骼清奇,面龐秀麗,亦不失為絕色的美人。
飄飄的白衣,將她凌駕于塵俗之上的氣息表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