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這么晚了,你怎么一個人?”
他站在光和黑暗微妙銜接的地方。冷杉。正因為光影的關(guān)系,臉上呈現(xiàn)一種黯淡的色澤。我還以為我自己見了鬼,不過,這個鬼看上去還蠻順眼。依然挺拔,并且,棱角分明。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又在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這么晚了,你為什么會在這兒?”我問。
“因為我住在這條街上。”我知道他注視了一下鋼琴上并排著的幾個啤酒罐,“我的學(xué)校在這兒。我去書店買書,那邊有家一直營業(yè)到凌晨的書店,真的,就在街口,一直到12點才關(guān)門,有時候甚至更晚,那里面有些書是我們這個專業(yè)的,特別難找……”
我無可奈何地打斷他,“對不起,你說話一直是這樣的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事情應(yīng)該多說幾句,什么事情應(yīng)該一筆帶過?”
他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似的開顏一笑,牙真白,“哦,是這么回事兒。我剛才說我去書店,然后我就想到你可能會覺得我在撒謊,因為龍城很難找到一家開業(yè)到這么晚的書店,所以我就覺得我得多跟你解釋兩句——”他似乎完全沒在意我臉上錯愕的表情,“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你問我為什么還在這兒。因為我回來的路上看見店里有燈光,有點兒不放心——”
“你的意思是說,要真的是小偷來了,你還打算搏斗?”我真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少根筋,還是裝傻。
結(jié)果他誠懇地說:“不一定,看人數(shù)多少了,要是只有一兩個人,我對付起來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黃飛鴻。失敬失敬。”我笑道。
“那倒不敢當(dāng)?!彼尤惶┤蛔匀舻亟游业脑?,“我小時候是學(xué)過七年的散打,不對,六年半。其實我的技術(shù)也就那么回事,不過掌柜的我告訴你,打架這回事,技術(shù)根本是次要的。最關(guān)鍵的是要豁得出去,你不怕死,對方就會怕你?!?/p>
我非常冷靜地回答他:“我剛剛說黃飛鴻,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你在這種情況下,配合我,笑笑就好了。這不過是幽默呀,你難道不懂什么叫幽默嗎?”
他又笑了,笑得心無城府,“不好意思,真沒看出來?!?/p>
“好了,”我沖他揮揮手,“走吧,已經(jīng)很晚了,你再不回宿舍的話,你們老師該罵了?!蔽伊?xí)慣性地語氣諷刺,忘記了他恐怕聽不出來。
“不會的?!彼皇锹牪怀鰜?,“宿舍那邊,本科生確實是管得嚴(yán)一點兒,熄了燈就要鎖門。不過我們研究生沒事兒,尤其是我們基地班的樓,根本沒人管?!?/p>
“你說什么?你才多大——已經(jīng)念過那么多的書了么?”我大驚失色地看著他。
“我22?!彼肿龀隽四歉闭J(rèn)真坦然的表情,“16歲上大學(xué),那年考上這邊的基地班,就是那種七年制的,一起把四年的本科和三年的碩士讀完,掌柜的你知道什么叫基地班么?我們那屆高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