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么,從那時候起,她就把我的心奪走了,直至后來,她悲慘地死去。
牛車終于來到了地頭兒上,借著片刻小息,我爬上了“毛主席萬歲!”山的山坡上,站在那個巨大感嘆號的點上,舉目望去,這是一塊很大的用鐵犁翻過的地,方圓不下三十米,從上面看與其它地表區(qū)別不大,只是里面的草比其它地方稀少,不細心的人,根本就看不出哪兒是寫字的地方,至于這些蒼勁巨大的筆劃是如何寫上去的?對我來說至今仍是個謎。
我離開感嘆號,很快爬上了山頂上,極目遠望,在與此相鄰的幾座山上都有大字,如:“人定勝天”、“農業(yè)學大寨”等,在幾面山坡的麥田頭兒上,都有知青的隊伍,也有社員。
我們山梁村知青點一共七個知青組,其中一組是民兵組,一般不參加勞動,只搞軍事訓練;其余六組分別編入六個生產隊,我們是第四組,自然也就歸屬于第四生產隊,在安排農活的時候,生產隊總要派幾個好勞力,到各個知青組指導勞動。
當我回到地頭兒時,金杲早已把我的鐮刀磨好了,見我回來,他把鐮刀遞給我,笑著說:“試試?”
“怎么試?”我問。
“揪個草葉!”他說。
我如他所示,揪了個堿草葉,橫著在刀刃上輕輕一抹,沒有一點聲響,草葉就斷了。
“行!”我豎起大拇指。
“不行咋叫老知青!”他洋洋得意。
唐向紅此時也磨好了鐮刀,她站起身沖我們大聲說:“磨好就割,甭她奶奶裝熊!要拿出革命者的本色,使出百分百之勁兒來,咱四組的知青歷來不孬!”說完,她第一個已躍上田頭,刷刷地割起來,就像蠶食桑葉一般,很快,整齊的麥壟就凹了進去。
“你割過嗎?”金杲問我。
“沒有!”我搖搖頭說。
盡管我摩拳擦掌,攢足了力氣,可我確實沒割過,也只好愣愣地瞅著金杲。
“我教你,很簡單!”金杲給我做了一回示范,我很快就學會了,而且割得很快,不一會兒,我就處在領先的位置上。
我抹了一把汗水,回頭望望田頭,蘭花站在牛車旁,把一把青草丟到牛車旁,她系在脖子上的紅頭巾,遠遠望去像團火,仿佛在向我招手!我心里癢癢的,咬咬牙繼續(xù)割。
“嘿!哥們兒,快點呀!”唐向紅趁機超過了我,她在頭前兒沖我招手。
“呵!”她倒跟我叫上勁了!不愧是組長,蠻有實力嗎???我心想,回頭再看看那伙落伍的知青們,一個個不聲不語地在后面慢慢地磨,社會主義要都像他們,啥時候才能建設好?一群懶豬!我低聲罵道。
第七章
我又回頭望去,見前方逐漸遠去的唐向紅的背影,心說:老子服過誰!非追上你不可!我一把脫掉了外衣,只穿了件在校打籃球時穿的紅背心,彎下腰去,甩開膀子,唰唰地向前割去。
火辣辣的太陽,也似乎跟我較勁,天空中連一塊云和一絲風也沒有,汗水就如同雨水一般順著我的脖子往下淌,耳朵也好像失去了聽覺,只有兩只手臂機械而迅速地運動著。
快中午了,我的體力明顯不支,可唐向紅卻始終在我前頭,“媽的,連個娘們兒都不如!”我暗暗罵自己。
這時落伍的那幫知青們,像剛剛使出勁兒來,“唰唰唰!”地向前割去,霎時撇下了我和唐向紅,嗖嗖地向前割去。
“加油哇!革命的小將們!建設好社會主義,就靠咱們了!”金杲領頭向后呼喊。
我這才明白,原來這里的農業(yè)生產基本上是靠天吃飯,播種后就不再去管理,并且人少地多,麥隆都是沿著山坡而播種的,少則幾里地,多則幾十里,因此,割麥子,就像長跑比賽一樣,先使勻力跟著,最后再使出爆發(fā)力沖刺,不然沒割到頭就先累倒了。
我哪里知道,這勞動生產還有這么多的學問。
我望著金杲他們的背影,心里連連叫苦,手中的鐮刀越來越沉重,兩臂像灌了鉛,渾身大汗淋淋,我?guī)缀醪皇歉?,而是在砍?/p>
從第一名淪落到最后,我感到無地自容,心中充滿懊惱和沮喪,再去追上他們已顯然不可能了。我把手里的麥子使勁兒摔在地上,直起腰來,抬頭望了望前方將要隱沒在山洼里的,幾個星星點點的人影兒,以及渺渺茫茫伸過去的麥田,直至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