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騙我，”那邊小美的聲音很低，但很清晰，“一聽就知道你編瞎話?！?/p>

“我騙你干嗎？”老徐說，聲音很低。但在整個客廳里，他的話音顯得很高。并且，余音繞梁三日，久久回響。

“你說，我跟老板請假，他不會又陰陽怪氣吧？”

小美那邊靜了一會兒，仿佛在思考。從電話里，老徐能夠聽到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同時，新來的前臺正在喊：“剛才誰叫快遞公司了？”了

“說話呀?！崩闲煅a了一句。

“說什么？”小美緊接著問，似乎剛才也走神了。

“幫我想個理由?！崩闲煺f。說完，抽了口煙。

“徐哥，你等會兒。我?guī)湍闳シ艂€哨?！毙∶赖穆曇舻偷偷?。“電話別掛。”

老徐手握話筒，看著空蕩蕩冷冰冰的屋子，四面墻白得刺眼。房頂?shù)囊贿?，貫穿半面墻有一道蜿蜒曲折的裂縫。像是一條匍匐地細細的蛇的影子。電話聽筒里，公司那千篇一律的熟悉的喧鬧聲不絕于耳。仿佛寺廟中千篇一律的鐘聲。創(chuàng)意部那個牛逼轟轟的矮胖子一邊揪著紅鼻頭一邊給送打樣的人上課：“以我多年的經(jīng)驗……”遠點的方向傳來小曹一驚一乍的聲音：呀，客戶再不定稿子，又要開天窗了，罰款，我的媽呀。就在老徐欣賞著此起彼伏的交響樂時候，電話里傳來刺刺啦啦的響聲，接著是小美歡快的聲音：“沒事兒，‘大貓’今天特高興，股票漲了。請假趁此時，老板門口排隊呢，大家都拿著要簽字的報銷單等著呢，和憑票賣豬肉差不多?！?/p>

“好，太好了?！崩闲旄械揭魂囕p松?！爸x謝你呀?！?/p>

“別光來虛頭巴腦的。哪天請我吃飯吧?！?/p>

“成。”

電話打到老板桌子上的時候，話筒那邊傳來了老板和藹可親的聲音：“漲了好，總算盼到這天了，媽的。喂，誰？”

老徐連忙自報家門。并且一口氣將請假的理由向領(lǐng)導(dǎo)陳述。大意是，孩子她媽的媽病了，孩子她媽去看她自己的媽了，孩子沒媽看了，只好孩子他爸看，孩子他爸不能老看，所以他爸要去保姆市場找個看孩子的老媽。為了找到這個看孩子的老媽，孩子她爸只好和領(lǐng)導(dǎo)請假。

老徐聽得出，自己在匯報思想的時候老板好幾次想插嘴，但終因老徐語速過快而無法加塞。最后當老徐停下來的時候，老板那邊有半分鐘沒有聲音。老徐等著老板的反應(yīng)，等待著暴風驟雨的來臨。半分鐘后，老板的話從聽筒那邊傳來，可以聽得出，老板不是對著電話，而是對著老板桌前的股票機。老板說：“操，又漲了?！?/p>

去保姆市場前，老徐打114。查了半天，給的電話不是傳真就是空號。終于有一個號那邊有人接電話，等老徐原原本本說明原委，問：“你這邊有沒有?？葱『⒌挠薪?jīng)驗的保姆？”

那邊沒有立刻回答。老徐想，人家一定是在挖空心思地想呢。果然，過了半分鐘，那邊發(fā)話了：“有，有，有個屁。打，打，打打，錯了?！?/p>

老徐記得自己開車經(jīng)過月壇附近的時候，好像看到過“勞務(wù)市場”幾個字。就在公園的小鐵門前。當時老徐還想，誰會到這里來找人呢。但事實證明人世間就是機緣巧合。今天，老徐就要開車帶著孩子去找負責看孩子的保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