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面帶微笑,男人不喜歡女孩子整天寒著臉。坐要有坐相,別像個印第安土人,要交扣起……”
“等等,腿還是腳踝……”
“腳踝。瑞米夫人的形體禮儀課你都給忘了?另外你就撒個謊,就說你每個禮拜日都上教堂。萬萬不可在飯桌上把冰塊嚼得嘎吱響。哦,要是碰上沒話講的時候,你就告訴他我們有個表親在科西阿斯科當市議員……”
媽媽一邊梳啊理啊梳啊理啊,一邊打聽我們是怎么認識的,上次見面的情形如何。我終于從她手中脫身下樓,心中激動忐忑不住地戰(zhàn)栗。斯圖爾特和我到了酒店,坐下,在膝上鋪上餐巾,侍應生過來卻說他們就快打烊了,最后只拿上來一份甜點。
斯圖爾特很安靜。
“你想……要什么,小雯?”他問我,我警覺起來,怕他又喝個酩酊大醉。
“我要可口可樂,多加冰。”
“不是這個,”他笑道,“我是說……在生活中,你想要什么?”
我吸了口氣,想起媽媽的標準答案:想要孩子健康活潑,想要專心伺候丈夫,想要光亮可鑒的廚具,用以燒出美味又不失營養(yǎng)飯菜?!拔蚁氘斆骷?,”我說,“一名記者,或者小說家,或者兩者兼?zhèn)??!?/p>
他抬起下巴,望住我,直直看進眼里。
“我喜歡那個想法,”他仍凝視著我,“我一直在想你,你聰慧,漂亮,你,”他笑了起來,“還很高。”
漂亮?
我們吃了草莓奶酥,一人一杯夏布利,他告訴我如何識別棉花地下是否蘊藏石油,我告訴他《杰克遜日報》的那位雌雄難辨的接待員,導致我成了那兒的惟一女性。
“我希望你能寫出點名堂,寫出你的真實想法?!?/p>
“謝謝。我……希望如此。”我沒提艾碧蓮和斯坦夫人。
我沒什么機會這么近距離地觀看一張異性的臉,他的皮膚要比我的粗糙,兩腮和下頜上淡金色的胡茬子仿佛正在我眼前生長。他散發(fā)著衣物漿洗過的氣味,如同松柏的清香,他的鼻頭也不是那么尖。
我們毫不理會在一旁角落里哈欠連天的侍應生,又坐著談了很久。我暗自懊惱今天為什么單洗了身上卻沒洗頭,但又稍感欣慰的是至少我刷了牙,就在我糾結之際,他吻了我,就在羅伯特李餐廳,他半啟著唇輾碾地吻了我,剎那間,我全身每一處——我的肌膚,我的鎖骨,我的膝彎,我的五臟六腑都猶如注進了一道亮光。
和斯圖爾特的約會過去幾周后的某個星期一的下午,我在去開聯(lián)盟會會議的途中順道去了圖書館。圖書館內散發(fā)著和小學學校同樣百無聊賴的氣味——糨糊和來沙爾消毒水。我打算給艾碧蓮再借幾本書,再看看是否有關于家庭幫傭的書。
“小雯!”
老天,是蘇西·珀內爾,高中的時候,她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話簍子。“你好,蘇西,你怎么在這里?”
“我在這兒為聯(lián)盟會做事,記得嗎?你也應該來,小雯,這太有趣了。你可以讀到所有最新的雜志,還能裝訂整理資料,噢,還可以壓制圖書索引卡。”她以電視節(jié)目價格競猜的姿態(tài),向我展示了一臺棕色的龐大機器。
“令人嘆為觀止!”
“那么你今天想找什么書,夫人?我們有偵探小說,愛情小說,還有教你化妝、教你打理頭發(fā)的書,”她頓住,笑了笑,“園藝,室內裝飾……”
“我只是隨便看看,謝謝你?!蔽亿s緊躲進林立的書架后面,我如何也不能告訴她我想找什么書。我?guī)缀醵寄苈犚娝诼?lián)盟會議上與人交頭接耳,我就知道那個雯·范蘭有點不對勁,她想找黑人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