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拉又在那頭哭起來。明尼沒來得及道別便急匆匆掛上電話。我不知道她說的餡餅是咋回事,可是老天,想想明尼那性子,她準是捅了個大婁子。
那天晚上,我在伊黛的菜園子里摘了些蔬菜和番茄,又煎了幾片火腿,做成碗寡淡的肉汁配軟烤小圓餅。我把頭發(fā)梳整好,卡上粉色卷發(fā)筒,又往頭上噴了點發(fā)膠。我整個下午都在惦著明尼的事,替她擔心。如果我打算好好睡上一覺,就得把這事?lián)]斥開。
我擰開廚房里的收音機,坐在桌旁邊吃邊聽。小斯蒂文?伍德正唱著《指尖》。他的膚色對他沒啥影響,他才12歲,雙目失明,卻能揚名天下。等他唱完,我便轉了頻道,我跳過格林牧師的布道,停在一個正在播放爵士藍調的電臺。
我喜歡天擦黑的時候聽那些抽煙喝酒撞杯嘈嘈雜雜的聲音,如同屋里擠滿了人。我像是能夠親眼見著他們在我廚房里隨著音樂搖擺起舞。我熄了天花板的燈,假裝身在里文酒吧,籠著紅罩的燈低垂在小桌上方,時值暖洋洋的五六月份,我那男人克萊德咧嘴沖我笑,露出白亮亮的牙。他問,甜心,想喝什么?我會說,黑瑪麗,不兌水。坐在廚房里做這些白日夢,我會禁不住笑出聲來,我干過最出格的事不過就是喝杯紫尼日。
孟菲斯?明尼正在收音機里唱著“瘦肉不經(jīng)煎”,這是說愛情不長久。時不時地,我會尋思再給自己找個男人,興許可以從教會里挑一個。問題是那些教會里的男人對我卻從沒有過我對上帝的那份狂熱勁。我挑上眼的男人絕不能是個游手好閑,把你攢下來的錢揮霍一空的浪蕩子。20年前我吃過這虧,那會兒我的男人克萊德和一個法力士街上的狐貍精跑了,他們管她叫可可。打那之后,我便對男人死了心。
屋外一只野貓的叫聲把我?guī)Щ乩淅渎渎涞膹N房。我關上收音機,打開燈,從包里摸出我的禱告簿子,這是我在本?弗蘭克林商店買的藍皮筆記本,我用的是鉛筆,方便我在上面擦擦改改。我從初中便開始寫祈禱文,當我告訴我的七年級老師,我輟學了,我得幫著媽養(yǎng)家,羅斯小姐聽了淚花盈眶。
“你是班上最聰明的學生,艾碧蓮,”她說,“你以后每天要堅持讀寫才能不退步?!?/p>
于是我開始寫下我的祈禱文,而不只在口里念念,可之后再沒人夸過我聰明。
我翻開我的禱告簿子,看看今晚該為誰祈禱。這個禮拜有那么幾次我思謀著把雯小姐添到我的祈禱名冊上,我也弄不清為啥。每次她來李弗特太太家都對我和顏悅色的。我忍不住揣想那天她跟我扯改變一些事的時候,究竟想問我什么。一想到這事我就忐忑不安,更別提她還追著我問把她一手帶大的康斯坦丁如今的去處。我心里清楚康斯坦丁和她媽之間那些糾葛,可我絕不能把這事告訴她。
如果我起了頭開始為雯小姐禱告,我料定下次碰面,還會接著那話茬往下說。有一有二,便會再三再四。這就是禱告的結果,像一通電流,一連串事都會被帶動活泛起來??晌覍嵲诓幌朐偬嵝l(wèi)生間那茬了。
我順著祈禱名冊往下掃。梅?莫布麗排在頭一位,接下來是教會里的范尼?路,她得了風濕腿腳不便。隨后是住吉布森碼頭我那兩個姐妹伊內(nèi)茲和瑪寶,他們八個孩子六個患上流感。要是名冊上人少,我會添上個白人糟老頭子,他住在食品店后頭,因為喝鞋油燒壞了腦子??山裢淼拿麊螡M滿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