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婉抬頭,落入一雙明亮的眼眸。他的眼神很犀利,似洞穿了她心中想要逃避的念頭,卻仍然固執(zhí)地要讓自己在她心間留下印象。他伸出手去,等著她的回答。
顧夏婉突然覺得他的眼神似極了一種野獸,強悍中帶著天生掠奪性的不容抗拒。
“哦,你好,我叫顧夏婉?!彼q豫了一會兒,終于伸出手去,在他掌心禮貌地握了一下。他卻在同一時刻抓住她的手,極快地握住。
他的手掌很寬大溫暖,帶著粗糙的觸感。她還未回過神,他卻已經(jīng)放開,笑了笑,“很高興認識你!”
顧夏婉眼尖地看見一旁叫做薇薇的女人臉色迅速黑了下來,看起來自己似乎不應(yīng)該在這里。她沖兩人禮貌地笑了笑,就專心地品著酒杯里的酒,那副專注的神態(tài)仿佛要在酒杯里盯出一朵花來。
江霍塵看著她鴕鳥的樣子,唇邊逸出一絲笑意。是應(yīng)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呢?這個女人那么聰明。他正皺眉怎么打發(fā)走身邊越靠越近的薇薇,有個服務(wù)生突然走過來,在他耳邊耳語幾句。
他猛地站起來,有些詫異,“真的是他?”
“是的,已經(jīng)在貴賓包廂里了……”服務(wù)生小聲地回答。顧夏婉聽得零碎,似乎有個來頭挺大的客人過來。果然江霍塵沖她和薇薇告罪,就匆匆而去。
他一走,身邊的壓力頓減,顧夏婉松了口氣,正打算喝完這杯酒就離開,突然那個薇薇靠了過來,吐氣如蘭:“顧小姐在哪里高就呢?”她的靠近,顧夏婉才發(fā)現(xiàn)她似一直在注意自己,心里長嘆一聲,“才剛回國,還在休息中?!?/p>
“哦——”薇薇撥了撥自己波浪卷的長發(fā),似在想什么,突然嫣然一笑,“那顧小姐一定是學識淵博了,那剛才的詠嘆調(diào),顧小姐覺得我唱得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地方呢?”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似打定主意顧夏婉聽不懂她唱的什么。卻沒想到顧夏婉認真想了一會兒:“改進倒不必,畢竟每個人的嗓音不同,聲線都有區(qū)別,只是好像薇薇小姐的幾個詞的發(fā)音好像錯了。”
她當下就說了幾個詞,純正的意大利語,流利異常。她說完,一抬頭,發(fā)現(xiàn)面前的女人臉色無比怪異。顧夏婉淡淡垂下眼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的退避,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人羞辱。而且還是這樣的無妄之醋,更是沒必要接著。
剛好,她在英國一個人為了打發(fā)偶爾的無聊,也曾聽過意大利詠嘆調(diào),也剛好,她有記歌詞的習慣,不論多難記,只要她喜歡,通通都背了下來,偶爾哼唱。
所以,這一場飛來的較量她還算反擊得當。
“哈,你們在聊什么,這么開心?”不知哪里鉆出來的江霍塵突然又現(xiàn)身開口。薇薇看見他,一肚子的委屈正要找人發(fā)泄,忙要靠過去。他不動聲色地側(cè)了身,對她笑著說,“薇薇,陪我過去招呼下客人。”
他說完又對顧夏婉說:“顧小姐隨意,今天有點忙。改天你過來,我再好好陪你喝一杯。”他的笑意深深,眉眼都舒展開來,仿佛剛剛碰到了令他十分高興的事。一旁的薇薇也不好再說什么,扭了纖腰,向VIP包廂走去。
顧夏婉沖他友善地點點頭,打算這一杯喝完就回去,掏出手機正要看時間,卻看見門口走來一群人。
當先一個人高大挺拔,即使在并不明亮的酒吧中,依然能看出他犀利的眉眼,還有顧盼間炯炯的氣勢。身后還跟著幾位西裝革履的老板模樣的男人們,似乎是他同行應(yīng)酬的客人。江霍塵在前面領(lǐng)路,時不時回頭招呼,得體圓滑,熱情又不失身份。
心在這一刻停止跳動,她半天才聽見自己的胸腔“撲通”一聲,空氣在同一刻沖進了肺部,她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像是一條魚在暢游中突然被拋向了岸邊,然后又費勁全力掙扎地跌進水里。
那一剎很短,似乎又很長。她低了頭看著自己的酒杯,手腳冰涼。
她居然又看見了他。這樣頻繁遇見的幾率是該說夏城太小了,還是她與他的緣分未盡?也許兩者都不是。
她一口喝盡杯中的酒,手很抖,幾乎握不住酒杯,被身體遺忘許久對酒精的渴望又在身體內(nèi)叫囂。
“小姐,你還需要點什么酒么?”有服務(wù)生過來問。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離開了,可是身子卻像是粘在了凳子上,挪不得。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一瓶馬爹利!”酒拿來,綠茶礦泉水擺了一桌,服務(wù)生開始調(diào)酒,琥珀色的液體,在炫彩的燈光下閃著迷離的光。
她不明白自己要等待什么,也許因為他在,所以她舍不得離開;也許因為他在,所以她痛苦得無法行走。
烈酒入喉,嗆鼻的氣息從胃部一路向上,不似雞尾酒的綿長后勁,直接而熱烈。她嗆了一口,大聲咳嗽。旁邊有男人見狀,關(guān)心似的來扶她,不懷好意的手在她腰間流連。
她抬起頭,冷冷看著那人,吐出一個字:“滾!”水光瀲滟的眼底是冰一樣肅殺的怒意。撕去溫婉的外表,她終于露出冷傲的一面。
那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走了,嘴里不干不凈地咒罵一聲。喧囂的音樂充斥耳邊,一杯杯酒下肚,她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醉了好,醉了就什么也記不得。記不得曾經(jīng)粉紅雪白的世界里,他與她是那么美好的一對,所有光輝燦爛的未來只是為他們而準備。記不得,他曾經(jīng)說過,他要永遠在她身邊,保護她,永遠不分開。記不得……
林錦生,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好到八年還忘不了你!酒勁兒漸漸上頭,酒精在血液迅速游走,靈魂仿佛脫離了軀體,身體變得輕盈,擺脫了心靈那一道沉重的枷鎖。她趴在桌上,終于痛哭失聲。
如果早知道愛一個人要那么痛、那么累,八年之久,遠走異國,都無法忘懷。僅僅一個側(cè)面而已,就讓她偽裝的淡定通通破碎,那她寧可一開始就不要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