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去，惡狠狠地盯住身旁的人，心中很想掐住她的脖子大吼：“柳青離，你恨我也不用這樣！我們始終還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這么干自己不也要玩完嗎！”

然而，她對上一道三白眼內(nèi)射出的狡黠而帶點威懾的目光……

大約一頓飯工夫，秦玉顏來了，她穿一領(lǐng)素白的衣裙，在這寒日里顯得有些單薄，也襯得臉色越發(fā)蒼白，她的手非常漂亮，十指細(xì)嫩修長，指甲用鳳仙花染得均勻，這雙手只要搭在琴箏上，本身已是一幅絕美的圖畫。

“秦夫人，您告訴侯爺，我妹妹凈兒初三的亥時，是不是給您送花樣子去的？”青離表現(xiàn)出一個擔(dān)心妹妹的姐姐應(yīng)有的樣子，跪著搶上去問道。

看秦夫人櫻唇微啟，呂小沐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怎么能這么問！回答當(dāng)然是否定了！

然而從櫻唇里吐出的字太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明明是有利的回答，卻讓她有閃著腰的感覺。

那是一個淡淡而堅決的“是”。

――秦夫人為何要幫她圓這個謊呢？

“真的嗎？你確定是亥時？”昭陽侯追問道。

“妾身還記得那時看了更香，應(yīng)是亥時不錯。”

初三那夜，從雞人剛剛報過亥時到子時二刻為止，白衣女子一直出現(xiàn)在人們視野之內(nèi)，因此若與人在亥時內(nèi)有交往的人，必然不可能去扮神扮鬼。

“她送給你什么花樣子？”昭陽侯仍覺奇怪，不死心道。

“回稟侯爺，凈兒她送給妾身一幅蝶戀牡丹圖樣?！?/p>

“她與你說了什么話？”

“回稟侯爺，并未多話，妾身留她小坐，她說天色已晚就不留了。就這些?！?/p>

小沐聽得發(fā)愣，這些都是事實發(fā)生過的不假，不過在初二，不在初三。難道是秦夫人記錯了日子？

初二初三，本都是平凡日子，秦夫人既然這么說，誰也找不出破綻來。

凈兒的不在場證明宣告成立……

所以，另一個就倒霉了。

至此，青離與小沐的任務(wù)徹底結(jié)束。

（ 六 ）

欲迎天子看花去，下得金階卻悔行。

恐見失恩人舊院，回來憶著五弦聲。

――［ 唐 ］王建《 宮詞 》

圍繞昭陽府邸的有兩條河溝，這時河面已結(jié)了冰，在明月照耀下閃閃發(fā)亮。

雖然還是夜里，倒是青離入府以來見到的最好的月亮，疏朗安寧，不似多風(fēng)多雪的前些天，不是被烏云遮住就是籠上一圈血暈。

青離將粗麻外衣脫去丟在岸邊，在冰上破個洞，撩了兩把冷水洗去黑灰的面具。

今天她犯了點小錯，被罰舉著水盆跪在雪地里兩個時辰。

本來嘛，若要自盡，好歹得給個理由。

沒人會跳下冰河去打撈一個燒火丫頭的尸首，他們會拿著這件外衣與這個理由上去交差，然后很快將“慧兒”從記憶中抹去。

這正是青離想要的。

布置好這一切，她估摸一下院墻的高度，打算飛身出去，不過這之前，似乎還有點事情可做。

她回頭，身后立著一個同樣玄色的女子，朗月之下，一雙眼眸明潤過天上的疏星。

“來干什么？我老了?！?/p>

“姜是老的辣?！睂γ娴呐拥土祟^，輕聲道。

青離滿意地笑笑，畢竟奉承話誰都愛聽。

“七爺還在嫌我殃及無辜嗎？”

“各人有各人的行事方式，再說我若約束你，也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小沐沉默了一會兒，繼而又道：“我淪落青樓的原因，即使七爺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

小沐眼神開始有些失去焦點，越過青離落向遠(yuǎn)方，聲音卻依然堅定：“我的娘親，原來也是這等大宅子里的夫人……所以我來到這里，就忍不住想起小時，看到那些爭風(fēng)吃醋的女人，就忍不住爬到她們頭上去，也不在乎往多了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