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楚德走上前來，念了每個死者的名字：“帕爾、威格利夫、蓋德、巴德里克、法羅爾德、海爾、加爾納、凱爾比、墨爾科爾夫、阿爾本貝姆。”她在死者的臉上放上黑色的鵝卵石，然后舉起兩臂，臉朝天空，合上眼睛，以顫抖的聲音開始吟誦哀歌。她的聲音忽高忽低，淚水從眼角里流出來。那些千古傳唱的詞句道出了村民們心中的悲哀。她歌唱大地，歌唱黑夜，歌唱全人類誰也永遠(yuǎn)無法回避的痛苦。

最后一個音符落地以后，家人贊揚(yáng)了死者的業(yè)績和美德，然后把遺體安葬了。

若倫聽著，目光落在一個沒有名字的土墩，里面埋著三名士兵。一名是諾爾法雷爾殺死的，兩名是我殺死的。他仍能感覺到斧頭砍下去的時候發(fā)生的情況。一股膽汁涌上來，他不想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嘔吐。是我結(jié)果了他們的性命。若倫既沒有想到也沒有打算殺人，但他殺的人比卡沃荷的任何人都多。他覺得好像自己的眉毛上還沾著血跡。

不一會兒，他離開了墳場――甚至沒有停下來跟凱特琳娜說一句話――爬到高處察看卡沃荷，考慮最佳的防御辦法。不幸的是，房子的間距太大，僅僅加固當(dāng)中的空間不足以形成防御圈。若倫認(rèn)為，讓士兵背靠著房屋的墻壁作戰(zhàn)，踩壞大家的花園，這也不是個好主意。西邊倒是有阿諾拉河，他心里想，但在卡沃荷的其他部分連一個孩子也藏不住……我們怎么能在幾個小時內(nèi)筑起一道堅固的屏障呢？

他來到村子中央，大聲喊道：“有空的人快來幫忙砍樹！”過不多久，幾個男人走出家門，穿過小街陋巷跑過來?！岸鄟韼讉€人！大家都來幫忙！”若倫看見身邊的人越來越多。

洛林有個名叫達(dá)門的兒子站到他的身邊?！澳愦蛩阍趺崔k？”

若倫抬高嗓門，讓大家都聽得到自己的話?！拔覀円诳ㄎ趾伤闹苤鹨坏绹鷫?，越厚越好。我想，我們砍倒幾棵大樹橫在路上，把樹枝削得尖了又尖，那么蛇人就很難過得來?！?/p>

“你看，總共要幾棵樹呢？”奧瓦爾問。

若倫猶豫片刻，心算了一下卡沃荷的周長?！爸辽僖迨?。筑得好一點也許要六十棵?！贝蠹抑淞R一聲，爭了起來?！暗纫坏?！”若倫點了點人數(shù)。他得出的數(shù)字是四十八個?！耙谴蠹夷茉诮酉聛淼囊粋€鐘頭里每人砍倒一棵樹，我們的任務(wù)就差不多完成了。大家辦得到嗎？”

“你別小看我們，”奧瓦爾說，“我十歲的時候就一個鐘頭砍倒過一棵樹?！?/p>

達(dá)門也開了口：“弄點刺藤來怎么樣？我們把刺藤掛在樹上。據(jù)我所知，那種帶刺的藤蔓是誰也爬不過去的?！?/p>

若倫咧嘴一笑?！斑@是個好主意。還有，凡是有兒子的，讓他們快去套馬，把砍倒的樹拉回來?！贝蠹掖饝?yīng)一聲，分頭去拿斧子和鋸子準(zhǔn)備動手干活。若倫攔住了達(dá)門，說：“樹上的枝葉一定要留著，要不然是派不上用場的?！?/p>

“你去哪兒？”達(dá)門問道。

“修筑另一條防線?！闭f完，若倫離他而去，跑步來到昆比家里。伯吉特在忙著往窗子上釘板條。

“有什么事嗎？”她朝他看了一眼，問道。

他把自己用大樹設(shè)置路障的計劃簡單講了一遍?！拔蚁朐跇湔侠镞呁谝坏缿?zhàn)壕。這樣，萬一有人突破這條防線，也可以妨礙他的前進(jìn)速度。甚至可以在戰(zhàn)壕底部插上尖刺――”

“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些什么，若倫？”

“我要你去組織每個婦女和孩子，組織每個你能組織到的人去挖戰(zhàn)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們沒有太多……”若倫盯著她的眼睛，“求求你了?！?/p>

伯吉特皺了皺眉頭?！案蓡峤形胰?？”

“這是因為，你像我一樣痛恨蛇人，我知道你愿意想方設(shè)法來阻擋他們?！?/p>

“沒錯兒，”伯吉特低聲說，然后輕快地拍了拍兩只手，“很好，我聽從你的意愿。但是，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若倫?加羅森，是你和你的家人使我的丈夫喪了命?！比魝愡€來不及回答，她已經(jīng)大步走開了。

他心平氣和地接受了她的指責(zé)。考慮到她的損失，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她沒有記這筆血仇，這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幸運了。接著，他振作起精神，朝通向村里的大路跑過去。這是村里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不得不加強(qiáng)防守，決不能再讓蛇人炸開一條路沖進(jìn)來。

若倫叫來了波多爾，兩個人一起動手沿路挖一條壕溝。“我不得不馬上就去，”波多爾一面揮著鎬頭，一面提醒說，“爸爸要我上鐵匠鋪去干活兒?！?/p>

若倫沒有抬頭，只是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他一邊干活，一邊又想起那兩個士兵：他砸向他們的時候他們所露出的眼神，還有那種感覺，砸向一個人的可怕感覺，仿佛那是一根爛樹樁。他停頓片刻，覺得有點惡心。他注意到整個卡沃荷村的人都在忙忙碌碌，以便為下一次戰(zhàn)斗做好準(zhǔn)備。

波多爾走了以后，若倫自己挖成了一道大腿深的戰(zhàn)壕，然后來到菲斯克的木匠鋪。在得到木匠的允許以后，他從木料堆上取了五根木頭，用馬拉到大路上。若倫把木頭豎放在壕溝里，形成了一道使敵人闖不進(jìn)卡沃荷的屏障。

他用腳把木頭周圍的泥土踩結(jié)實。這時候，達(dá)門來了?！皹渑獊砹恕，F(xiàn)在大家正把它們放到合適的位置?！比魝惡退黄饋淼娇ㄎ趾杀边叀Ｊ€男人正把四棵郁郁蔥蔥的松樹排成一行。與此同時，有個小伙子手拿鞭子，趕著幾匹馬又返回山腳下。“大多數(shù)人在幫忙運樹，大家越干越來勁，我剛才離開的時候，看到他們好像要把整個森林都砍光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