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嗎 ”朱莉喊道，“放開他?！蔽乙呀?jīng)把湯姆在桌子上拖了挺長的距離，這才松開手，他跌回到朱莉的懷抱。

“我是想給他擦擦嘴巴，”我說，“我見你們倆談得那么熱乎。”湯姆把頭埋在朱莉的膝上，開始大哭，模仿得像極了奶娃娃的哭嚎。

“你就不能消停點(diǎn)兒 ”蘇說，“你到底怎么回事 ”

我踱出房間，到了花園。雨正在收尾。高層住宅區(qū)因?yàn)樾迈r的濕跡，顯得很是丑陋，不過漫出我們花園滿地生長的野草已經(jīng)返青了不少。我沿著父親當(dāng)初一直希望大家取道的路徑，繞花園走著，走完那些小徑，下臺階走到池塘邊。在野草和薊草覆蓋下很難找到臺階，那個池塘也成了一塊卷縮起來的藍(lán)色臟塑料。底部已經(jīng)積了一點(diǎn)雨水。我繞著池塘散步時，感覺腳底下踩扁了某種軟乎乎的東西。我踩到了一只青蛙。它側(cè)躺在地上，一條長長的后腿翹在空中，不斷劃著小圓圈。一種黏糊糊的物質(zhì)從它肚子里淌出來，下巴底下的嗉囊飛快地一脹一縮。一只鼓出來的眼睛以一種悲哀卻并非譴責(zé)的方式朝上望著我。我在它旁邊跪下來，撿了塊很大的扁平石塊?，F(xiàn)在它看著我的方向，像是期待著幫助。我等著，希望它能恢復(fù)過來或者立馬死掉?？伤臍饽椰F(xiàn)在脹縮得更快了，而且它正無望地試圖用另一條后腿把身體扶正。它那兩條短短的前腿在空中做出游泳的動作。黃眼睛直盯進(jìn)我的眼睛。

“夠了?！蔽掖蠛耙宦?，用那塊扁石頭狠狠地猛擊它小小的綠腦袋。我把石頭拿起來的時候，青蛙的身體粘在石頭上一起被帶了起來，然后落在地上。我開始哭了。我又找了塊石頭，挖了條短短的深溝。我用根棍子把它掃進(jìn)去的時候，看見它的前腿還在哆嗦著。我飛快地用土把它蓋起來，然后把這個小墳踩平。

我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和德里克的講話聲。

“你怎么了 ”他兩腿叉得很開地站著，一件白色雨衣搭在肩頭，前面用一個手指鉤著。

“沒什么。”我說。德里克又走近幾步。

“你在地里弄到什么了 ”

“沒什么。”德里克用他擦得雪亮的尖頭靴子的靴尖開始挖土。

“是我剛埋的死青蛙。”我說?？傻吕锟死^續(xù)挖下去，直到他發(fā)現(xiàn)青蛙的尸體，都跟土結(jié)成了一塊兒。

“你看，”他說，“它根本就沒死?！彼醚ジ认氯?，并碾著我的青蛙，然后再用土蓋上。他干這些事用的都是一只腳，而且雨衣始終都搭在肩上。他散發(fā)出香水的香味，應(yīng)該是某種須后水或古龍水。我沿環(huán)繞假山蜿蜒而上的小徑，往花園高處走了幾步。德里克跟在我正后方，我們就這么盤旋而上，在靠得很近的一個個很小的圓圈內(nèi)，你前我后，就像小孩子在玩游戲。

“朱莉在家，對吧 ”他說。我告訴他她正安置湯姆上床睡覺，然后，當(dāng)我們倆在假山頂上距離很近地保持住平衡的時候，我說：“他現(xiàn)在睡在她的臥室里了。”德里克飛快地點(diǎn)了下頭，似乎他已經(jīng)知道了，并摸了一下他的領(lǐng)帶結(jié)。

我們望著我們的房子。我們靠得實(shí)在太近了，他說話時我都聞得到他呼吸中的薄荷氣味。

“你這個小弟弟挺怪異的，是吧 我是說，穿女孩子的裙子……”他沖我微笑著，似乎期望我也跟他一起微笑?？晌冶鸶觳瞾碚f：“這有什么怪異的 ”德里克將小徑當(dāng)臺階用從假山上下來，下去之后，他花了些時間把雨衣疊好，夾在胳膊底下。他咳了幾聲說：“你知道這會影響到他今后的生活的。”我也從假山上下來，我們一起朝家里走去。

“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問他。我們正站在廚房門外。德里克透過窗戶朝里望著，沒有回答。通往起居室的門開著，我們可以看見蘇正一個人坐著看一本雜志。

德里克突然道：“你父母具體什么時候死的 ”

“很久以前了?！蔽亦洁斓?，推開了廚房的門。德里克抓住了我的胳膊。

“等等，”他說，“朱莉告訴我是近來的事?！碧K從起居室里喊我的名字。我掙脫開手臂進(jìn)了屋。德里克低聲在我后頭跟我說，要我別忙，然后我就聽到他在踏進(jìn)廚房之前仔細(xì)擦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