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邊城目送她的身影離開,食指又敲了敲咖啡杯邊壁,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不過不是因為他沒能得到想要的東西,而是,他注意到齊開綠的措辭。在被問及是否認為千屈殺了齊開褚的時候,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為千屈辯解其情有可原之處;但在問及遺產(chǎn)時,她卻堅定地說“我知道,不是他們”。她用了“我知道”這三個字。那么換言之,她也“知道”誰殺了齊開褚。
雖然按照充分必要條件來說,這種推論不完全合理,不過在和齊開綠不長的對話中,郁邊城注意到齊開綠盡管性急,卻是一個習慣講究措辭嚴謹性的人。那么,她既然會這么說,就一定有其充分的理由。這樣推論下去的話,實際上,她也認為是千屈殺的人。不管她嘴上說了多少千屈的好話,但實質(zhì)上和齊家的人是一樣的。
除非,齊開褚是她殺的,她出于愧疚或者正好相反的原因,比如更進一步加深千屈的動機,才來告訴他這些話。
郁邊城收回手,停止了敲擊,看來他有必要核實一下齊開綠的說法,以及另找渠道查一下齊開褚的遺產(chǎn)問題。
郁邊城去了一趟一個熟悉的老師的事務(wù)所,這個老師正好是齊家的私人律師,但是依舊沒有得到他想要知道的問題。
不過也還不算一無所獲,至少他了解到一個以前他不知道,而且估計沒有太多人知道的事
實,那就是齊開褚的母親生前留有一大筆遺產(chǎn),雖然他母親另有她自己的私人律師,老師也不知道具體內(nèi)容,但是這一大筆遺產(chǎn)似乎與齊開褚有很大關(guān)系。
郁邊城又打了個電話給那個把案子轉(zhuǎn)給自己的師姐,詢問她之前有沒有聽簡千屈提到過這件事情,回答是沒有。
把車子剛停到事務(wù)所樓下的地下室,還沒下車,郁邊城收到一條短信。他看了一下號碼,并沒有顯示出是誰。雖然猜測是垃圾短信,不過他還是點了開來。出乎他意料,不是垃圾短信。
“邊城哥,我想問一下,千屈的案子有沒有什么進展?不好意思打擾了,金香。”
竟然是金香。雖然意外,不過按照她的性格,忍了好幾天才來詢問也已經(jīng)算是難為她了。
郁邊城解開安全帶,靠在坐椅上,點開“回復(fù)”,卻發(fā)現(xiàn)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回什么。他這才意識到,他好像和金香從來沒有直接通過信息,以至于他連她的手機號碼都沒有。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若干年,除非必要或者被逼,兩個人幾乎沒有正常的交集。所謂“正?!?,就是像他和邊珍之間的那種互動。而且金香也幾乎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只除了他出國前的一回,不過估計那次也是被逼的,而可能他的回應(yīng)不算熱情,所以后來就再也沒有過。他可以想象,這一次發(fā)短信,多半金香也是已經(jīng)忍到不能再忍才會這么做,而且是因為不敢在電話里和他說話。
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抬眼望了望前面的后視鏡??陀^上說,他不覺得自己長得很兇惡,事實上從小大多數(shù)的人就都說他長得很好看,雖然不至于像電影明星那么帥,可是至少在他周圍的人里面他可以算上翹楚了。而且對于金香,盡管態(tài)度不是那么親切,可也從沒有故意刻薄或者刁難,充其量也就是不太說話,不過他對別人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所以他一直不明白,為什么金香那么害怕他,觀感那么差。搞得他每次只要看見金香那副躲避的樣子,他就很郁悶很惱火,自然態(tài)度也就好不到哪里去,所謂惡性循環(huán),多半就是這樣了。不過,這能怪他嗎?如果當年——
他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的思緒跳出來。他接受這個案子,不就是為了拔去心頭那根梗了很多年的刺嗎,為什么還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重新睜開眼,低頭看向手機,輸入幾個字,“目前沒有太大進展。郁邊城?!秉c擊回復(fù)發(fā)了回去,然后把手機放回公文包,欲推開車門下車??墒蔷驮谑钟|上車門把的一剎那,他又縮了回來,重新掏出手機,點開剛才那條短信,把發(fā)件人的號碼儲存了下來。
走進事務(wù)所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五點。推開玻璃門的一剎那,前臺小姐正在對著一面小鏡子補妝??匆娝哌M來,她慌忙把小鏡子放下,并慌亂地用手捋了一下頭發(fā),然后叫住正要走進去的郁邊城。
“郁律師,有位小姐在您辦公室已經(jīng)等了您快三個小時?!?
郁邊城的腳步頓了頓,腦海不自禁地浮現(xiàn)出金香的模樣。他點點頭,又往辦公室走去。
推開門,里面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一個身影看見他立刻站了起來。
是個女孩,不過不是他原本猜測的金香。他把目光在她臉上停了一會兒,記憶中并沒有同樣的臉孔,但是,某種熟悉感卻莫名浮現(xiàn)在腦海中。
“抱歉?”他微微頷首,口氣詢問地看著對方,一邊把公文包放到辦公桌上,一邊掃視了一眼對方剛才落座的沙發(fā),沙發(fā)上疊放著一些報紙和一本《刑法》,看樣子是他回來之前她在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