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道士在破敝的座墊上,躬身為禮。
“幸會(huì)。”魏枯雪低聲道。
“也是貧道三生有幸?!碧K秋炎按滅了火絨。
“掌教以手指點(diǎn)燃火絨,想來在重陽派離火真訣上的修為已經(jīng)到了極高境界了吧?”
蘇秋炎卻低頭微笑道:“魏先生方才在重陽宮外,劍氣奔涌如千里昆侖,相比之下,貧道這樣的小道徒然惹人恥笑罷了。”
魏枯雪唇邊浮起一絲冷冷的笑意,道:“遠(yuǎn)隔數(shù)里之遙,我的劍氣尤然能驚動(dòng)掌教的法駕,只怕不是我劍氣修為高,而是掌教的天心之術(shù)足以傲人。”
“不敢,敢問魏先生不遠(yuǎn)千里前來重陽宮所為何事?”
“在下只是想來看看,重陽宮收藏的那件東西是否還在?”
“哪件東西?”蘇秋炎長眉跳起,目光炯炯,直視魏枯雪。
魏枯雪沉吟半晌,微微點(diǎn)頭笑道:“看來魏某的武功還不足以令掌教安心。”
蘇秋炎也微笑道:“昆侖劍氣名動(dòng)四海,萬夫莫敵??墒撬^武道之術(shù),卻不止于萬夫莫敵?!?/p>
魏枯雪的手緩緩地伸向地下的包袱:“所謂道家真法,也不是為了討朝廷的歡心而已?!?/p>
“然,”蘇秋炎伸手,“請(qǐng)拔劍!”
隨即,他的眼睛落在魏枯雪手中的包袱上,微光下,赫然只見無數(shù)的咒符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整個(gè)包袱,連捆扎包袱的紫帶上都沒有遺漏。笑意頓去,驚訝的神色寫在蘇秋炎的臉上。
“莫非?”蘇秋炎微微吸氣。
“此劍殺氣太盛,劍魂已成。若不是貴派宗師空幻子前輩以離火真訣書寫的紫綾,凡物恐怕壓不住它的戾氣。我膽敢把它帶出昆侖雪頂,還要拜謝貴派的道術(shù)無雙了。”魏枯雪聲寒如冰,緩緩拔劍出鞘,只有“噗”的一聲悶響,質(zhì)樸無華的長劍已經(jīng)擎在他手中了。
隨即,魏枯雪半跪于地,揮劍平指,長劍一寸一寸推向蘇秋炎的眉心。
蘇秋炎直視而去,古拙的劍身上綻開無數(shù)的冰紋,絲絲交錯(cuò)相射,在燈下漾出千重虛幻,不禁長嘆一聲:“貧道雖然是道術(shù)中人,也知道古劍純鈞天下第一神劍,魏先生既然能御使此劍,并且不為其中戾魂所噬,劍氣之強(qiáng)恐怕尤勝貴派祖師常先生。這一場試劍,就免了吧?”
魏枯雪笑而搖頭:“晚了,此劍一出,斷不能半途而返,否則戾魂散溢,只恐為禍天下。還請(qǐng)掌教離火真訣出手代為壓制?!?/p>
蘇秋炎一笑搖頭:“魏先生所說固然不假,可是以魏先生的劍氣收取劍魂不是難事,恐怕魏先生還有相試貧道的意思吧?”
魏枯雪不再回答,只是端正身形,斂眉正意,將那一劍緩緩遞了出去。
劍離蘇秋炎的眉心尚有三寸,劍氣已經(jīng)在蘇秋炎眉心凝起了薄冰,蘇秋炎長吸一口氣,左手凌空畫訣,長須白發(fā)無風(fēng)自動(dòng)。忽然間,一道絢麗的火圈現(xiàn)于蘇秋炎頭頂,隨即火圈落下籠罩全身,蘇秋炎竟然端坐在透明的火影里。
“好!”魏枯雪大喝一聲,古劍純鈞一震,暴風(fēng)雷霆一般刺向蘇秋炎的眉心。
寒氣如刀,燈火頓滅??墒窃谶@一瞬間,一道空明亮麗的火焰從蘇秋炎的眉心里激射出去,在空中綿展為九尺長短的火弧。霜?jiǎng)鸬对诳罩邢鄵?,雪霰和火星一起飛射,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腳下的木板承受不住,一條深深的裂縫一直拉到門口。兩個(gè)人頓時(shí)失去了立足之處,蘇秋炎雖然坐在地下,可此時(shí)憑空翻起貼在身后的墻壁上。而魏枯雪揮劍逼出三道寒氣,居然憑借揮劍的力量閃開了裂縫。
滿地都是薄薄的霜,而墻壁上無數(shù)的火苗竄動(dòng)著,霜上火影流逸。魏枯雪凝視蘇秋炎良久,緩緩抱劍于胸,蘇秋炎則揖手為禮,兩人均垂下頭去沉思。
過了半炷香的工夫,魏枯雪才抬起頭來。四面墻壁還是燃燒,于是他揮劍成圈,一道清晰可見的寒氣劍圈擴(kuò)展開去,撞擊到周圍的墻壁上,一瞬間,火苗都熄滅了,雪霜泛了起來??稍趬ι仙碇袆獾奶K秋炎卻無動(dòng)于衷,只是重新坐回地上,整了整散亂的衣服。
“我本以為貴派的風(fēng)雪枯劍只不過是虛幻之物,乃是貴派宗師為了激勵(lì)弟子所說的虛言,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一劍,縱死也可以含笑了?!碧K秋炎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