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一輛紅色奧迪A6轎車在省城密如蛛網(wǎng)的街道上穿行。

在省會城市涌動的車流中，奧迪轎車并不算豪華。但是，它的外形莊重大氣，很受官員歡迎。因此，被普遍接受為官員座騎。

這輛奧迪A6轎車，是一位面容較好的青年女性駕駛的。駕車人是省政府辦公廳綜合三處處長蘇詩茵。在省級機關，處一級領導干部組織上是不配備工作用車的。蘇詩茵的奧迪A6轎車，是她父親送給她的三十歲生日禮物。蘇詩茵的父親是京城里一位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擁有資產(chǎn)上百億人民幣。

共青團北方省委辦公處，坐落在距省委、省政府大院不遠處的一個胡同里。蘇詩茵到團省委來，是找胡水云的。昨天，胡水云給她打電話，說遠山縣紅楓湖鄉(xiāng)一個叫楓橋的村子，有幾個農(nóng)業(yè)養(yǎng)殖項目很好。因為是當?shù)貓F縣委牽頭搞的，所以通過團的系統(tǒng)報到了團省委青農(nóng)部，希望得到資金扶持。蘇詩茵說想看看材料，如果可行，可以介紹給省農(nóng)業(yè)產(chǎn)業(yè)化辦公室，請他們在資金、技術上予以支持。今天早晨，蘇詩茵是順路到團省委來，找胡水云取材料的。蘇詩茵的心情有些急迫，她不得不承認，自從谷川回到紅楓湖后，她的心就飛向了那遙遠的大山深處。對紅楓湖三個字也格外敏感，格外親切。

同樣是高高的院墻，成林的松柏，幾棟俄式小樓。只是，規(guī)模和氣勢不如省委、省政府大院而已。

團省委機關是青年精英匯聚的地方，被稱為“官場后備軍”、“高官儲備庫”。在官場普遍認同的從政捷徑中，團干部經(jīng)歷是被放到首要位置的。特別是強調干部選拔知識化、年輕化以來，團干部步入政界優(yōu)勢更顯得突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條快車道避開了官場通常存在的論資排輩現(xiàn)象，跨越了臺階式升遷規(guī)則。

蘇詩茵剛滿三十二歲，渾身散發(fā)著勃勃朝氣，充滿了青春活力，完完全全的當代青年知識女性。初識時，會讓人感覺更像一位名模，而非省政府辦公廳的處長、副省長的大秘書。不知哪位政界元老說過這樣的話：漂亮是仕途女人的一個錯誤?，F(xiàn)實生活中，因接受程度的原因，容貌出眾的女人，在仕途上很少經(jīng)歷坦途。仕途上，同樣是天嫉紅顏。各種莫名其妙的猜疑、嫉妒，足以讓漂亮女人望而卻步的。在官場高處，女人的漂亮，往往難以成為優(yōu)良資本。其中原因，實在難以言明。

但是，蘇詩茵決非花瓶。她本科畢業(yè)于北京大學，并且較早地展現(xiàn)出不凡的領導才能。在北方大學讀碩士時，她就高票當選為省研究生會主席。那幾年，她組織的幾次活動吸引了大批碩士、博士生參加，在社會上反響很大，受到團中央領導的高度評價。特別是她倡議的“海外學子回國創(chuàng)業(yè)”活動，在國內外青年中產(chǎn)生了強烈震動，一大批留學海外的赤子，紛紛帶著自己學到的知識和科研成果，回到祖國創(chuàng)業(yè)。

兩年前，在每年一屆的“海外學子創(chuàng)業(yè)周”開幕式上，副省長谷川與蘇詩茵見面了。

“你是學什么專業(yè)的？”谷川問。

“我是學自動化專業(yè)的?！碧K詩茵回答。

“是理科?！?/p>

“對，理科。”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在中國科學家的行列中發(fā)現(xiàn)你的身影?！?/p>

“不，你會在高官的行列中見到我的，谷省長?！?/p>

“怎么，你熱衷于從政？”

“不歡迎？”

“我是說……”

“不會是懼怕競爭對手人數(shù)的增多吧？”

“……歡迎，歡迎?！?/p>

“不過，我必須坦白地告訴你，我進入政界，是百分之百的分子，絕對不會充當分母的?！?/p>

谷川覺得面前這位研究生會主席不俗，很吸引人，特別是她的志向。突然，谷川想起來了，省政府秘書長幾天前曾經(jīng)說過，要給為他服務的省政府辦公廳三處，選配一位處長，名叫蘇詩茵，是即將畢業(yè)的北方大學研究生會主席。谷川沒想到，能與未來的工作伙伴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也許是想對蘇詩茵有更多的了解，谷川與這位以高官為人生選題的女青年交談了起來。交談中，谷川覺得蘇詩茵很智慧，思維十分活躍。

“谷省長，《我在美國當市長助理》這本書你看過嗎？”

“沒有，什么內容？”

“是山東省一位市委書記寫的。他曾在美國紐海文市當過半年市長助理?！?/p>

“他一定有獨特的感受?！?/p>

“書中有一段寫道，有一天，他這位市長助理看新聞，得知美國副總統(tǒng)戈爾到了紐海文市。但市長卻置若罔聞，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他驚奇地問市長：‘副總統(tǒng)戈爾來，你為什么不出面？’沒有想到市長更為驚奇地問他，‘我為什么要出面？’后來當市長助理時間長了，他才知道，在美國，下級官員根本沒有恭迎上級官員的到來、給上級官員安排食宿、陪同檢查工作、一起參加娛樂活動一說?！?/p>

“這在我國是令人難以置信的。”谷川承認。

“從中可以看出人家從政者關系與我們的不同?！碧K詩茵很感慨。

谷川雖有同感，但還是不愿深入交流下去。他想轉移話題，不想讓新結識的女大學生、未來的助手探知自己的內心世界。官場，畢竟有自己的處世哲學和游戲規(guī)則。于是，他便主動談起了“海外學子創(chuàng)業(yè)周”活動的延伸和深化問題。

“你很深刻，也很苛刻。”谷川語重心長地說。

2

蘇詩茵碩士研究生畢業(yè)后，便到省政府辦公廳走馬上任了。開始是綜合三處副處長，主持工作。一年后，擔任了處長。

在工作配合中，谷川和蘇詩茵逐漸熟悉起來。谷川了解到，蘇詩茵的父親是經(jīng)濟界重量級人物，大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母親是北京大學教授，語言學專家。蘇詩茵尚未婚配，男友是她的校友，正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

谷川很注意保護這位官場小妹。他覺得，這位聰慧的小妹，雖然表現(xiàn)出很強烈的從政意愿和熱情，但理想主義色彩過濃，對官場的體會過于陽光。她還沒有認識到仕途的艱辛和血雨腥風，沒有經(jīng)歷過挫折的考驗。谷川心里很矛盾，既不忍心看到蘇詩茵在仕途中受到傷害，又希望坎坷使她拋棄不應有的幻想，盡快成熟起來。有時，他甚至想，如果蘇詩茵遇到一點點打擊，變得清醒起來，或許是她人生一大幸事。她可以知難而退，隨男友到國外繼續(xù)求學，順順利利渡過波瀾不驚的人生。也可以回父母身邊，在深閨大院中養(yǎng)尊處優(yōu)。

蘇詩茵確實聰明過人。同時，她還是一位很陽光的快樂女孩。這或許得益于她的年輕、她的剛步入社會，心地純情如一張白紙。因而，可塑性、適應性極強。很快，她便在省政府機關，在正式踏入官場的預演中有所調整。比如性格不再外露，比如藏住鋒芒。蘇詩茵表現(xiàn)得很自如。谷川感到很欣慰，覺得這位與自己年齡相差二十幾歲的小妹，是位很優(yōu)秀的領導人才苗子。他也很感慨環(huán)境對人的塑造力量。

蘇詩茵很乖巧，一坐到省政府辦公廳的辦公室，便中規(guī)中矩，很注意謹慎從事。但她卻對谷川從不設防，也表現(xiàn)出了特有的依戀。谷川很清醒，也很得體地保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