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了,好大好大的霧。二人剛剛植下的楓樹葉子上,輕輕地落下滴滴露珠。仿佛楓樹也被這對青年人的感情所動,流下了同情的淚。一場苦澀而漫長的期盼,由此展開。
谷三和楓妹在此分別。
“谷哥哥,楓葉紅了的時候,你一定回來!”楓妹在呼喊。
“楓妹,楓葉紅了的時候,我一定回來!”遠去的谷三在呼喊。
“你一定回來,楓葉紅了的時候,我就在這棵楓樹下等你!”
“楓葉紅了的時候,我們一定在這棵楓樹下相會!”
楓妹在不停地招手呼喊,谷三一步三回頭,回應(yīng)著楓妹。山谷間,回聲陣陣,不絕于耳……
可是,谷三這一別,卻再也沒有回來。中央黨校學(xué)習(xí)畢業(yè)后,他被中央組織部安排到鄰近一個省,擔(dān)任了省委副秘書長……
或許是因為公務(wù)繁忙,或許是路途遙遠……
或許,并不因為什么。當年的谷三已不存在,如今身居要位的谷川,已無睱顧及對一位遙遠大山村姑的承諾……
天快黑了,谷川仍然不愿離去。圍著楓王,一圈圈地繞著。心緒很亂,情緒糟糕透了。
不知什么時候,一個小伙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路過。小伙子二十多歲,一身鄉(xiāng)下人打扮,卻不失英俊帥氣。
“喂,你是誰?”小伙子問。
“我是……”谷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在干什么?”
“我……”
也許沒有得到明確回答,小伙子警惕起來,嚴肅地說:“你必須馬上離開這里?!?/p>
“為什么?”
“不為什么,你必須馬上離開!”
小伙子雖然態(tài)度不大友好,但卻有些面熟。谷川緊急調(diào)動腦細胞,在記憶中查找這位似曾相識的年輕人。
“你是……是那位揣著村委會公章,到省政府要工程款的村支書?”谷川問。
“是……你怎么知道?”小伙子態(tài)度明顯和緩了許多。
“我們坐同一輛車從省城返回。半路上客車墜崖,拒官鄉(xiāng)醫(yī)院……”谷川興奮地啟發(fā)小伙子。
“噢,我……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位兜里錢被偷了個精光的人?”小伙子也很高興。
“對,對,那頓午飯還是你們資助的呢?!惫却ɑ卮鸬溃睦锾嵙嗽S多。
“嘿,爺們兒,原來是你!”小伙子拍了拍谷川的肩膀,老友重逢般地笑著。
“真是太巧了,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遇見?!?/p>
“我就是山下楓橋村的。”
“村支書?”
“對?!?/p>
谷川和小伙子聊了起來。楓王還是枝葉靜止凝固般一動不動,孤墳依然默默地埋在草叢中。
“你到楓王這里干什么?”小伙子好奇地問。
“我……來赴個約會。”谷川認真地回答。
“約會?”
“是啊?!?/p>
“見到約見的人嗎?”
“沒有。”
“那太遺憾了?!?/p>
“是很遺憾的?!?/p>
“為什么沒見到約見的人?是對方失約了嗎?”
“不,是我失約了。我們的相約,是在二十多年前?!?/p>
“你遲到了二十多年?”
“是啊,姍姍來遲。”
“那……可是嚴重的失信?!?/p>
“是啊,追悔莫及?!?/p>
“你一定很自責(zé)!”
“是,人世間,有些事情無法挽回?!?/p>
“我很同情你。”
“謝謝。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接,迎接的接,接未歸?!?/p>
“接……接未歸?那……”谷川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孤墳。
“噢,那是我母親的墳?zāi)??!?/p>
果然如此。谷川沉默了下來。
“你今晚在哪里?。恳?,去我家住吧。我獨身一人,挺方便的。家里雖然沒有大魚大肉,粗茶淡飯還是有的?!毙』镒訜崆橄嘌?/p>
“謝謝你,我還有別的事情,不麻煩你了?!惫却ǘY貌地拒絕。
小伙子也不說什么,繼續(xù)飛奔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