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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芝聯(lián):一半是燕京,一半是光(1)

消逝的燕京 作者:陳遠


張芝聯(lián),1918年生于湖北漢口。1935年考入北平燕京大學西語系,兩年后轉(zhuǎn)入光華大學,授業(yè)于英國文學教授張歆海和中國史學大師呂思勉、童書業(yè)。1941年重入燕京大學研究院攻讀歷史,在名師張爾田和聶崇歧先生的指導下研究中國史學,發(fā)表了《〈資治通鑒〉纂修始末》等論文,開始了他的學術(shù)生涯。1946年,張芝聯(lián)赴美國耶魯大學研究院攻讀歷史,1947年又橫渡大西洋到英國牛津大學進修,到法國參加國際討論會其間廣泛涉獵中外文學、歷史和學術(shù)思想?;貒螅仍谏虾9馊A大學任教,1951年北上到燕京大學歷史系任教,教授世界史;1952年轉(zhuǎn)入北京大學任教,一直到1988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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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知道張芝聯(lián),是因為他的父親張壽鏞——光華大學的創(chuàng)辦者——一個在中國教育史上熠熠生光的名字。出身于浙江寧波書香門第的張芝聯(lián)似乎和私立大學存在某種隱秘的關(guān)聯(lián):他曾經(jīng)就讀于三所私立大學:滬江大學、燕京大學以及他父親創(chuàng)辦的光華大學。后面的兩所學校在他的一生占了很大的比重。

1934年,我在光華中學畢業(yè),那一年我考入滬江大學醫(yī)預(yù)系,讀了一年,但是因為生病,實際上并沒有讀書。所以到了1935年,我放棄了滬江大學,考入了燕京大學,從頭開始。我在燕京讀了兩年,兩年的燕京生活,是我一生中的一次大轉(zhuǎn)機。在燕京,我親身經(jīng)歷了很多學生運動,也參加了一些讀書會。在當時的學生運動中,我并沒有做什么具體的事情,開始的時候只是被人拉去,大家去游行我也去游行,大家喊口號我也喊口號,大家絕食我也絕食。

當時班上大概有三四十個人。我當時讀的是西語系,同時學英語和法語。因為我的英語入學成績比較好,第一年的英語就免讀了。第二年開始讀世界文學,教材是老師編的,四卷本,從古希臘文學一直講到當代。那時候跟老師的接觸還不是很多,到了后來做論文的時候,跟老師的交往才逐漸多了起來。上二年級的時候,教我們英國詩歌的老師包貴思跟學生很接近,她也喜歡學生到她的家里去。每隔一個月,她就會請大家到她家里去喝茶聊聊天,在這種聊天中,也提高了大家的口語能力。她就住在南門外,現(xiàn)在是勺園那里,原來叫做冰窖。

當時班上跟我比較要好的同學是宋淇,他是民主先鋒隊的隊員。他也是從上海來到燕京的。我們讀到二年級的時候,“七·七事變”爆發(fā),從南方到北方的鐵路都中斷了。我們沒有辦法回到燕京,就結(jié)伴一起到了武漢,在武漢大學借讀。后來又一起回到上海的光華大學借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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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的“七·七事變”截斷了張芝聯(lián)“象牙之塔”的學習生活,幾經(jīng)輾轉(zhuǎn),他回到了上海,回到了父親張壽鏞創(chuàng)辦的光華大學。在張芝聯(lián)的自述文章《我的學術(shù)道路》中記載了這樣一件逸事:張芝聯(lián)在光華大學畢業(yè)前夕,父親要他談?wù)剬淼闹鞠??!拔液芟氘斠粋€中學校長、大學教授。”張芝聯(lián)這樣對父親說。張壽鏞提醒兒子:“那你的月薪恐怕只有二百元?!薄皼]關(guān)系,這是我的心愿?!睆堉ヂ?lián)這樣回答父親。以張芝聯(lián)的身世,似乎可以做出許多在世俗看來更好的選擇,但是為了自己的心愿,張芝聯(lián)的一生都和教書育人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后來,我干脆就在光華大學讀書了。1938年到1939年兩年,我在光華大學讀完了大三大四。當時就住在家里。那時候,光華的校舍都已經(jīng)被日本人炸毀了,學生們只好走讀,每天坐電車到光華在租界租的房子里上課。不過光華當時有幾個很好的老師,比方說英國文學方面的大師張歆海、史學大家呂思勉等人。

1940年2月,我從光華大學畢業(yè)了。當時留在光華附中教書。同時還編了一本雜志,叫《西洋文學》,現(xiàn)在你到北大圖書館去查,輸入我的名字,下面第一個顯示的就是《西洋文學》。到了1941年8月,這本雜志就停止了。也是在那時,我又重新回到了燕京,在研究院讀。

再回到燕園,我已經(jīng)比較成熟了,經(jīng)歷了日本人的轟炸、在戰(zhàn)火的后方跑警報的生涯。當時從上海到北京還是有一定危險的,因為當時的北京已經(jīng)是淪陷區(qū),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下。我當時想還是要多讀些書,就到燕京來了,但是到燕京不到三個月,就趕上了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我的書又讀不成了。12月8號以后,學校就關(guān)門了,只好自己在家里看一些書,當時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住在成阜街那邊。

上海的租界也已經(jīng)被日本人占領(lǐng)了,我想回到上海大概也是一樣,就開始在北京找工作。當時是沒有人愿意和日偽發(fā)生聯(lián)系的,后來我到了一個中國人和法國人合辦的中法漢學研究所工作,那個機構(gòu)在現(xiàn)在的東皇城根兒那塊。我找工作那段時間,我的許多老師都被日本人關(guān)起來了,其中有張東蓀、洪煨蓮等人。張東蓀的哥哥張爾田先生是我的授業(yè)老師,張東蓀先生為了讓我照顧張爾田先生,就讓我搬過去跟張爾田先生一起住。我找到了工作之后,張東蓀也放出來了,我就搬出了燕京大學,住在大覺胡同,在西四附近的一個廟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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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芝聯(lián)的一生,有兩所學校被他視之為母校,一個是燕京,一個是光華,自1952年的院系調(diào)整開始,這兩所學校實存名亡。從光華再次轉(zhuǎn)到燕京,在張芝聯(lián)的講述中聽起來是個平淡的過程。但是仔細推敲,又似乎不是。

1944年底,我的父親在上海生病,我就回到了上海。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光華大學也復校了。在這之前,上海在日本人的侵占之下,光華大學要想繼續(xù)辦下去,就必須到日偽那里去登記。但是光華大學寧可不辦,也不去登記。于是撤銷了光華大學的名字,化整為零。1945年到1946年的這一年里,我就在光華大學工作,經(jīng)歷復校的整個經(jīng)歷與艱辛。之后我到英國美國法國等歐洲國家去游學了將近一年半。1947年底,我回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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