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區(qū)的街道上慢慢地蹬著車子左顧右盼,我發(fā)現(xiàn)左右的人們紛紛扭回頭來看我。
我的衣服確實有點臟了,我還戴著丹巴老人的蒙古帽,這副打扮確實會比較顯眼,但在內(nèi)蒙的城市里也不必有這么高的回頭率呀。
我仍然記得交通規(guī)則,仍然認得銀行的標志。我在一家銀行的ATM機前取款,我要還奧其爾的錢,還得買地圖、指南針、手機、野營燈,等。我取出了錢,發(fā)現(xiàn)身后站了好幾個人悄悄圍觀,有個保安捏著膠棍虎視眈眈,還有小朋友的聲音:媽媽,他居然會取錢。于是考慮找家旅店休整一番,以免自己的外貌影響了市容。
在服務(wù)臺前辦入住登記時,五大三粗的老板娘聲音顫抖眼里充滿恐懼。從她背后的鏡子里,我看見一個正在說著普通話的山頂洞人。
我站在洗浴間的噴頭下沖水沖到?膚慘白起了褶皺。我把衣服浸泡到褪色,搓衣搓得兩手生疼。
洗好衣服,將自行車推進旅店的后院擦洗。老板娘探頭看了好一會,見我有了些人樣才走進院子里洗菜。
她問了我的所來所去。她說她們兩口子都是本地人,在敦煌待過十多年。
“在敦煌做什么?”我問。
“也是開旅店飯館什么的?!?/p>
“怎么回來了?”
“去敦煌的人越來越多了,生意越來越難做了?!?/p>
這是個看似矛盾的說法,讓我想起了一個被再三提及的中學(xué)政治課本中的例子——煤太多了,所以我們買不起煤。我想這二者應(yīng)該有些可以類比?處。不過我想更多地了解她們眼中的敦煌,所以還是問了句:
“為什么這么說呢?”
“去敦煌的有錢人越來越多了,所以我們那條街起了好幾家連鎖旅店,生意都讓他們搶去了?!被貞洰斈晔拢杂行崙嵅黄?。
“敦煌的景點都去過哪些?”我問。
“什么莫高窟,什么月牙泉啊,都去了。沒什么看頭,人又多,人越來越多了。我們要回來那年,我家兄弟去看莫高窟,擠在人群里頭被偷走了錢包。月牙泉也不像月牙了,水都快干了?!?/p>
“???!”我驚訝。出發(fā)前,我沒有過多查找敦煌資料,就是想獲得些驚喜,然而此時沒有驚喜,只有驚訝,帶著沉重懊惱的驚訝。我的月牙泉,我的琵琶俠女,做了一路的夢,在這一瞬間憑空蒸發(fā)。
我扶著車輪,心情極度失落。扔下擦布,洗了洗手,我走出旅店。
我想到要還錢給奧其爾,就找到他的電話號碼,走進街邊一個小店里打公用電話。
無人接聽。也許奧其爾還沒回到呼市。
出門沿街繼續(xù)漫無目的地走。這個城市馬路寬闊,卻行人稀少。路過書店,可以看見靠近門口的架上有整齊的地圖集,然而我還要地圖作甚?一家電器商場正在促銷手機,人行道上的地毯紅得耀眼,門旁兩座大功率音箱里有女子豪邁的聲音“不要錯過!千萬不要錯過!”我被震得腦袋嗡嗡直響,可手機對我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