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把自己摔在床上,扯過毛巾被蒙住頭臉。柔軟、舒適、私人化的黑暗。
我的眼淚洶涌地流出來。同時恨得牙癢癢,使勁咬自己的手指頭。伸手去揉眼睛的時候,食指的傷口被睫毛扎了一下,我想這個妝化的真是一個笑話,心里的委屈越發(fā)尖刻。這世上還基本沒人能給我委屈受呢,沈思博,我不就是喜歡你嗎?你就這么不把我當(dāng)回事。別指望我光付出,沒你我也活得下去。
再轉(zhuǎn)念一想,大概這下他也明白了,莊凝是個什么樣的姑娘,從小一直裝得挺懂事的,撒起潑來跟潑婦一模一樣。沈思博多驕傲啊,別看他溫和,他是柔土下埋藏的金屬礦脈,認理認得不行。他說,我長這么大從沒跟誰道過歉呢,沒這習(xí)慣。
那就誰都別理誰。
于是我們就此絕交了。絕交好啊,多少年以后我們重逢物是人非,他娶妻生子,而我身為人婦,各自強作鎮(zhèn)定地說,嘿,好久不見。然后擦肩而過,我看著他的背影,不能告訴他,我長子名字里也有一個博字。
嗯,有識之士不必提醒我,這是電影《昨日情深》里的情節(jié)。
構(gòu)思到這里我疼得氣都透不過來了,淚水猛烈,全身發(fā)抖,皮膚一陣燙一陣涼。
門一聲響。不知誰出了寢室。
然后有一只手摸上來:
“莊凝,莊凝?!?/p>
謝端的聲音。
我使勁咳嗽清嗓子:“沒事,別理我。”
她默了一會兒:“我能上去嗎?”
“……”
謝端爬上來鉆進我的被子,我悶悶地往里去去。她的身體特別柔軟而且溫暖,緊緊挨著我。但她可能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想了一想問:
“你為什么喜歡他?”
我恨恨地回答:“因為我腦子壞掉了?!?/p>
“別這么說。”她把我的右胳膊撥拉過去抱在懷里,“你那么喜歡他,多幸福啊?!?/p>
我像個憤怒派詩人一樣冷笑。
“真的,而且你們從小就在一起?!?/p>
我沒反應(yīng),她抽抽鼻子,自顧自說:“我多想也要個這樣的。你們對對方,都是獨一無二的呀?!?/p>
我有點走神,獨一無二。
我對他偏執(zhí),乖張,我對別人從來不會那樣,但他還不如一個局外人看的明白。
“唉,算了,不說了?!蔽液鋈挥X得非常憋悶,蹬開被子坐起來,“去洗臉!不管了,他媽的?!?/p>
謝端抬胳膊把臉擋?。骸皣W,好亮。你說臟話,呵呵。”
“我說了我就說了?!蔽遗乃?,“你也給我起來。”
曾小白這時候推門進來,手里拎著方便面和榨菜:“都哭完了?”
“你哪個眼睛看見我哭了?”我從床梯爬下來,一邊說。
“你就逞吧莊凝,吃點東西?!彼衙孢f給我,“五塊?!?/p>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走路都打晃了:“附贈開水不?”
“真好了啊。”曾小白嘿嘿笑。
“當(dāng)然?!蔽液韲的抢镞€是哽的,臉部肌肉酸痛,伸手拍一拍,“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你把端端好好的都惹哭了?!?/p>
“……”這我還真沒注意到,轉(zhuǎn)頭看謝端的眼睛果然是腫的,“你有什么好哭的?!?/p>
“你那么難過。”她低聲道。
我怔了怔:“嘿。端端,你再這樣我不要你了?!?/p>
她笑起來,過來掐我:“你想得美。”
我吃方便面的時候蘇瑪回來了,濕淋淋站門口就氣急敗壞地說:“我們寢室電話壞了!怎么都打不通!我沒帶傘!”
我們?nèi)齻€面面相覷,我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撈過話筒,果然,一片空茫。
我抓著它想了兩秒就開始吼:“曾!?。“?!”
曾小白飛速爬到床上。“咔噠”一下,電話里有聲音了,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