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快被焐熱時,我的手機響了,我不得不丟下陳偉光。
“孟梅,真真不見了!真真不見了!”媽媽驚慌失措,都快瘋了。來見陳偉光時,我是托媽媽去接真真的。
“媽,你先別著急。慢慢說,怎么回事?”
“我從四點十分就開始在外面等著接真真,四點半出來了十幾個孩子,周老師說其他孩子還在吃飯,家長再等會兒,一會兒瞿老師送出來。四點五十的時候,瞿老師是帶著其他的孩子出來了,可真真并不在里面,瞿老師說不是周老師帶出來了嗎?周老師送孩子們出來后就走了。瞿老師說您別著急,我給您打電話問問周老師,可周老師的手機老接不通。我都快急死了,怎么辦?孟梅,你快來吧?!?/p>
如果不是真真,媽媽碰到天大的事,好像都不會慌張。小時候我常坐在一個兩三百人的樂池的角落,整晚整晚地看媽媽指揮。第一次學(xué)“指揮若定”這個成語時,我就比別的同學(xué)理解得快多了,因為我的腦子里有一個具象的形象:媽媽從容陶醉的神情、激情澎湃的身體動作、揮來舞去的一支深灰又有點普藍(lán)色的指揮棒、那小小細(xì)棍兒在空中劃出的各種弧線以及跟著媽媽的指揮不斷變化音樂情緒和節(jié)奏的二三百個琴、管、號、鼓
就在我趕往幼兒園的路上,楊軍來了個電話:“孟梅,你怎么還不過來?我們都等著你開吃呢?!?/p>
我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電話里已??換成了真真的聲音:“媽媽、媽媽,你快來吧,我見到爸爸了,他可帥呆了,又對我這么好,他給我點了三份烤鰻魚呢?!卑职??不是Uncle?宋健雄真的回來了?!三份烤鰻魚?惡補鰻魚還是惡補感情?不知道一下吃那么多有毒?。?/p>
電話又換到了楊軍手里:“孟梅,你在干什么?快過來吧?!?/p>
“干什么?你這樣急里慌張地把真真接走,我媽都快急瘋了?!?/p>
“怎么今天是伯母接?幼兒園老師沒告訴她嗎?哪里是我要這么急?人家六七年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女兒,換了是我也會恨不得立刻飛到女兒身邊的。”
宋健雄真的回來了!不是自己要回來的,是讓楊軍拽回來的吧?
宋健雄是和楊軍坐一架航班回來的,自那晚和楊軍在悉尼飯店相遇、第二天和楊軍在他家中聊至深夜后,半個多月前魂就飛到了真真的身邊。楊軍到他家,他從楊軍的錢包里看到了真真和千帆的合影,知道那個凸腦門摳眼睛的小姑娘就是他的女兒后,那張照片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那小姑娘兩只深摳的眼睛像兩只精鋼煉成的小鏟子,有力地挖著宋健雄的心。宋健雄再也待不住了,楊軍一完公事,他就催促楊軍一起回國,來找他人生旅途中一不小心落下的一件東西。
一下飛機,兩個人就直奔真真的幼兒園。在楊軍的車上,宋健雄一直嘀咕:“真真會認(rèn)我嗎?六年了 ”楊軍說:“沒問題,她可崇拜你呢。老跟千帆斗嘴說我爸爸是科學(xué)家,將來能上月亮,你爸爸算什么呀?!別看平時對我Uncle長、Uncle短的,可和別人比起爸爸來,還是自己的爸爸好啊?!?/p>
三點半,他們倆就把真真給接走了。周老師沒見過這兩個男人,顯出猶豫的神情,真真又像個小大人似地說:“周老師,你放心吧,這是我Uncle,這是我爸爸,現(xiàn)在他們那兒是夜里他都不睡覺地來接我,我可得趕緊跟他走。一會兒我媽媽來接我,你就讓她快點兒來找我們吧?!敝芾蠋煶鰜砗笠婚T心思地找我,根本沒看見來接真真的姥姥。沒看見我,她又有事,她就一邊往回走一邊給瞿老師打電話,可電話里老是說現(xiàn)在線路故障,請稍后再撥;稍后再撥,還是說現(xiàn)在線路故障,請稍后再撥 哪里是什么電話線路故障,讓我說還是幼兒園的管理線路有故障,害得媽媽著了這么長時間的急。
我告訴媽媽是楊軍接走了真真,請真真吃烤鰻魚去了,媽媽說:“這個楊軍,吃個烤鰻魚也不用這么緊急吧?差點把我給烤了。下回我也接他們家帆帆吃烤鰻魚去,真是的?!蔽覜]告訴媽媽宋健雄回來了,我送她心平氣和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