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只眼(下篇)(14)

射天狼 作者:朱蘇進(jìn)


南琥珀感到心酸,“嗅,想起來了,你痛罵司馬戍,想和他拼命,對對,拼命!他說過,吃我一槍?!?/p>

“就這些?”

“當(dāng)然,后面再出聲?!?/p>

“我從海灘回來,子彈袋沒卸就睡了,老壓著我胸?!?/p>

“要敢于放松自己。懂吧?”南琥珀走出幾步又回頭,“你補覺去。班里人問,你就說病了?!?/p>

“那不是裝病嗎?”’

“對啦。告訴你,有時你有病也得跟我堅持干。有時候嘛……睡覺去!”

南琥珀步入林帶。從這里走到連部,要多三華里。他現(xiàn)在有些怕到連部了,怕指導(dǎo)員批評他時眼里那種焦慮的神情。指導(dǎo)員暗暗盼望他想出個辦法來,一個點子,一個暗示,甚至爭辨,都是指導(dǎo)員渴望的,但南琥珀說不上來。明白人家需要什么而自己沒有,又?jǐn)[出一副不屈的智慧的樣子坐在人家對面,使人家者是覺得你有點什么,就要拿出來了……這真使南琥珀羞慚。忽地撞上樹,他醒了,耳朵先醒。周圍一片寂靜。他不由地心口發(fā)緊。敵情!寂靜本身具有逼入的力量,敵情最大特點就是它媽的寂靜,不露齒不出聲。什么時候喇地靜下來了,就得當(dāng)心來了敵情。

一聲鳥鳴,他循聲望去,不見鳥,只見一簇嫩綠針葉微微顫動,顫動。

10

“前沿弟兄們,前沿弟兄們:我是司馬戍,我是司馬戍……”

“口令!呂寧奎對著夜空大喝,接著又朝旁邊嗬嗬笑,“我嚇你們一跳吧。”

“今夜來的真早。”宋庚石小聲道。他指的是司馬戍。

呂寧奎仰面淬出口唾沫,感到有東西飛快地落到自己臉上,“好大風(fēng)!班長,要是我把槍口抬成四十五度角,對敵島上來一梭子,你說子彈能不能夠著他們?”

南琥珀道:“我想可以?!?/p>

“不行,我們是逆風(fēng)。嗬嗬嗬?!眳螌幙腿挥殖箍沾蠛龋骸翱诹?!”

南琥珀道:“呂寧奎,你要是真膽大,就別出聲?!?/p>

“……現(xiàn)在,我和呂寧奎,宋庚石談心。(干嘛老不和我談?我等了好久啦。)二位兄弟,我們一塊站過崗,放過潛伏。那最后一個夜里,你們一左一右,埋伏在我兩邊。我趴在沙灘上,臉貼著冰冷的槍身,我暗暗盼望那逃犯不要出現(xiàn),讓我們大家空等一場。還有幾個夜里,我趴在沙灘上流淚,你們就在我旁邊,可是都沒發(fā)覺。你們警惕性太高,一直盯著前面,不會注意身邊戰(zhàn)友在干什么,因此我覺得很安全。我流淚,不只是因為我的家庭災(zāi)難和個人前途。我還恨我們。我們太愚蠢,太骯臟,太好使喚了。就說宋庚石吧,人家都說你最老實,我看你心里頭最不老實。你有個毛病,手淫,有一次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知道你干那事時心里正想著誰,你想指導(dǎo)員的老婆,她剛剛從窗外走過去,你熬不住了。其實,每回你碰到她,你連看也不敢看她。你不知道這多么低下,你既不敢做人,也不敢做狗。你會把自己毀掉的……”

“手什么?”宋庚石驚惶地,“他說我手什么?”

“手淫!”呂寧奎響亮地道,“我聽得清清楚楚,準(zhǔn)是那兩個字兒。”

“什么意思?”

“哼,你用手玩你的老二,讓它直起來,被他偷偷看見了。你玩過沒有?”

宋庚石狂呼:“我沒有,我沒有!他造謠,反革命造謠,……”

南琥珀想,狠毒呀!你這一手比什么都狠毒。你說宋庚石什么都行,說這個他就完了?!八抉R戍!”南琥珀冒出熾熱的巨大的痛恨,他真正看到司馬戍內(nèi)心是陰暗的,所以他總盯住別人內(nèi)心中陰暗的東西,盯得久了,自己的內(nèi)心就越發(fā)陰暗。司馬戍所仇視的不僅是黨、軍隊、馬列主義,他仇視人的陰暗,他仇視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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