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在床沿上的頭陣陣發(fā)痛,似乎爹那雙粗糙得像鋼銼一般的大手,正摩挲著他嬌嫩的腦神經?!靶≌\,咱家三個孩子。你大姐嫁了。你哥上完初中,就回來跟我一起土里刨食。最有出息的就是你呀。在學校別餓著,別舍不得花錢,只要你好好學就行。將來你考上個好學,我去你爺爺的墳上放炮仗!”兩年前,爹送他來朗清對他說的就是這些話。五十多歲的人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每次回家,老爹都蜷在炕上,一聲接一聲地咳嗽著。而震蕩著曾誠耳膜的,卻是爹那肋骨咔吧咔吧斷裂的幻聽。爹老了,連他自己都承認這一點。歇完暑假,回學校前,爹只說一句話:“一定要考個好學?!弊约阂呀泝蓚€月沒有回家,爹還好嗎?來回一趟要一百多塊錢的車費,曾誠哪里舍得花!如今看來,被開回家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現在爹娘大概都已經睡下了。如果我明天回家,他們還能睡著嗎?怎么面對老爹核桃皮一樣的臉?曾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趴在床上,居然發(fā)現對面鋪的常中,正瞪著眼看著他。
“睡不著?”
“心里亂騰騰的。你不也沒睡嗎?”
“我也煩著呢。張振乾這招真是絕了。明天還不知道會怎樣處置咱們呢?!?/p>
“我就擔心他停我的課?!?/p>
“不行!別給我、給我家長打電話。不行,不能打電話。啊——”靠窗戶的一哥兒們,夢里說的竟然都是這些。曾誠和常中無奈地笑了。
“曾誠,你放心。要是停你的課,咱們就一起停。這件事……是我們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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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靠著墻站好了,一個個別沒精打采的!”張振乾兩眼通紅,眼皮腫起老高,下巴上豎起一根根黝黑的胡子,“昨天的事不僅讓我震驚,更讓我憤怒!”
沒有可發(fā)泄的,張振乾竟然“啪”的一聲,把手機砸在桌子上:“你們是上高三的學生,什么不明白?難道還要我手把手地教你們校規(guī)校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