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廠要改制了,他自己還不知道以后干什么去呢,哪還能管得了孩子。要是能安排了誰愿送到外面去?”
左川更納悶了:“他們廠不是效益很好嗎,老牌國企,這些當官的怎么想的?”
“你說的那是前幾年,這幾年他們廠不行了,要不然機械局也不會想甩包袱,只是現(xiàn)在還沒人要。多慘啊,好好的幾百人的企業(yè)想賣都沒人要,你就說讓不讓孩子來吧,能幫就幫一把?!?/p>
王麗紅有些不耐煩了,這個曾經從山區(qū)走出來的農村姑娘先是在飯店里當服務員,后來晉升為飯店老板娘,同時晉升的還有難以避免的窮人乍富的心態(tài)。左川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妻子,想起自己的好朋友宋洪剛說過的一句在他聽來很經典的話——“對女人不要要求太高”,便隨口答應了:“讓他來吧,被褥別帶了,太遠了?!?/p>
幾天后的周末,王麗紅的三舅周德鋒帶著孩子來到了左川的飯店。左川招呼著周德鋒坐在飯店靠里的位子上,讓孩子拿著行李跟王麗紅去后邊的員工宿舍收拾,又安排廚師炒幾個菜,給周德鋒點上一根煙后,開始了這次原本是客套寒暄卻沒想到最后改變了自己和許多人命運的交談。
“這次又給你們添麻煩了?!敝艿落h明顯有種寄人籬下的難堪,表情尷尬。五十多歲的臉上已經長出了不少老年斑,滄桑得超出實際年齡許多。抽了一口煙,他繼續(xù)說:“來的時候時間緊也沒帶啥東西,挑了幾樣麗紅愛吃的新鮮菜,都是地里新下的,你舅母今天早晨又早起來現(xiàn)做了些煎餅帶來,麗紅打小最愛吃她做的煎餅?!?/p>
“三舅你太見外了,千萬別這么客氣?!弊蟠☉兄?,心里卻直想笑。不愧是副廠長啊,一口一個麗紅,懂得曲線救國的道理,不露痕跡,有點水平?!叭四銈儚S不是挺好嗎,怎么聽說快倒閉了?”左川這一問,可打開了這老干部的話匣子,周德鋒像找到親人和組織一樣地開始給他做詳細匯報。
老人從自己剛開始參加工作在車間當工人講起,講到后來入黨,再提成車間主任,最后升到主管生產的副廠長,期間多少辛苦,多少委屈,為黨為國家為職工做了多少貢獻,從廠里生產的儀表曾經供不應求講到現(xiàn)在只能給銷售人員發(fā)積壓的儀表沖抵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