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上海是中國最早醒來的地方,有個叫張行的年輕人,這個畢業(yè)于上海成都北路第二中學的中學生,上海群益無線電廠的工人,他抱著吉他,代表上海人喊出了醒來后第一聲吶喊 《告訴我》、《一條路》、《阿西門的街》等,那是一個小人物的嘶吼,他面對同樣是小人物的市民,學唱流行歌曲,錄制個人獨唱專輯。1981年他在街邊的路燈下,抱著吉他唱道:“歌,人們都喜歡唱;散,即將散場。讓我們盡情地歡唱,忘了吧,是否散場?!彼母璞环瞥纱艓Вt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人們圍著卡式錄音機聽得如癡如醉,張行幾乎在不收版稅的情況下,讓整個上海獲得了靈魂 真實的靈魂,沒有包裝與媚俗,沒有偽善與作秀。此前,中國人幾乎已經(jīng)忘記如何唱歌了,他們不會用自己的聲音和語言唱歌,他們一旦開口,唱出來的就是別人的聲音和語言,是張行,讓他們重新找回丟了幾乎半個世紀的自我,他們開始用真嗓子唱歌。
但是,好景不長,他們審判了他,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以流氓罪把他送進了監(jiān)獄。上海人沒有記住,也沒有感謝這個可憐的歌手,張行在大街上唱?。骸白詈玫亩Y物是我跳動的心房,還有我為你準備的未來時光。最好的禮物是我熱烈的胸膛,還有我們一起要走的方向。最好的禮物是奔向你的腳步,還有孩子般地笑聲陣陣的爽朗。最好的禮物是我對你的歌唱,還有為你獻出的一份衷腸。最好的禮物你不要隨意忘掉,它其實最害怕冷冷地放。最好的禮物你不要隨意忘掉,愿能伴你走過風雨一場。”最后他被看作是一個騙子,一個玩弄女性和感情的騙子,他進監(jiān)獄了,這證明了流行音樂是荒唐的、虛偽的,是勾引年輕人走向墮落的東西。上海人懷念著過去的繁華,二三十年代的那個上海還在他們的記憶和祖輩的傳說中流傳,他們總有洋氣的底子。所以,一方面他們?yōu)樽约旱纳虾r湴?,另一方面,政策稍稍開放,可以看看外國的電影,聽聽外國的歌曲,看看外國的書之后,這里的騷動就大了,他們許多人動起了出國的念頭。首先是年輕女孩們,她們通過各種途徑,結(jié)識外國人,有的甚至就在涉外飯店的門口和外國人搭訕,然后就出國了,去東京,去巴黎,去新加坡。上海的女孩,第一批打開國門的人,接著就匯回了外匯,接著就帶來了國外“什么都好”的消息,這個消息在上海傳播著,“某某嫁了外國人,一塊手表就值100美金”,“那不是發(fā)啦!我們兩年的工資也沒有100美金啊!”然后,是那些有親戚在國外的人,通過三姑六婆,重新找回上代甚至上上代的那些親戚,70年代躲之藏之的那些關(guān)系全部成了資本和機會,這時,他們?nèi)サ牡胤骄妥兂闪税闹?、美國、加拿大、新西蘭。這是中國第一批出國潮,它是以上海為基地的。
可惜,上海人出國,沒有像溫州人那樣踏實地扎根下去,他們大多像沙子進了海洋,一下就沉到外國的水底了,沒有什么起色。要說啊,上海人習慣做白領(lǐng),給別人打工,盛年一過,哪能真有什么起色呢?倒是那些被上海人看不起的溫州人,他們出國后,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辛苦生意,反正也沒有什么學歷或者關(guān)系可以用,也做不了上班族或者白領(lǐng),他們也無意在KTV陪酒,就自己開業(yè)做生意。10年、20年地勞作、努力,自己做自己的老板,漸漸有了起色,紛紛有了自己的事業(yè)和家當,到90年代,世界各地都出現(xiàn)他們抱團經(jīng)商的身影,溫州街漸漸成了新唐人街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