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起，我以"母親"的眼光看世界，及自己的人生。

7．淚

喜悅是從推出產(chǎn)房的那一刻開始。母親、孩子爸爸及家人像蜂群般撲上來，明明才分別一小時，卻似久別重逢。語聲嘈雜，聽來讓人安心，世間仍在！世間仍在！

母親喂我吃豬肝湯，護(hù)士講解產(chǎn)后注意事項，隨后推入普通病房。時近子夜，家人才走，接著好友林和教授及阿博來探，不免又把"湯姆歷險記"講一遍。

當(dāng)晚意外地失眠了，身體疲軟，精神卻飽滿、明亮得像十六日之月。

孩子爸爸在旁邊躺椅睡著。房內(nèi)小燈暈黃，鄰床也歇了，一室安靜，只有我醒著。

醒著，不免會想。思緒柔柔軟軟從童年、少女時代拂至今日，此時躺在床上，如船難墜海被巨浪卷上沙灘，陽光一寸寸吻醒腳踝、手臂、唇與眼，醒來乍見晴朗天空一般。

看他睡得那么穩(wěn)，想必在嬰兒室的小家伙也睡得香香的吧！

因著這人生中難得的幸福時刻，我，流下眼淚。

8．喂食困難

除了至親，我們并未驚動太多人，少數(shù)幾位好友也是電話報平安而已。生產(chǎn)固是大事，安然度過后，就變成芝麻綠豆不值得張揚(yáng)，自家人忙進(jìn)忙出就是了，無需把病房弄成友誼校閱臺。

按照嬰兒室喂奶時間表，早上八點多我即下樓去喂奶。雖然奶水未來，傷口也還疼痛，但我堅持一定要親自抱他、喂他；再者，分隔了一夜，也是想念的。

嬰兒室大約有四、五十個高架蛋型嬰兒箱，每個初生嬰兒被裹得只露出小臉蛋，安安穩(wěn)穩(wěn)置于箱內(nèi)，前頭嵌一紙，男的用藍(lán)色，女生以粉紅色，載明母親姓名及出生時間、體重。雖說有點不敬，但看來真像百貨公司的對象寄放臺，一格一格的，便于管理。

每個醫(yī)院的嬰兒室應(yīng)是唯一匯聚喜悅的地方吧，除此之外皆是刀光劍影，充滿刺耳的生死搏斗之聲。每逢到了嬰兒室探望時間，粉紅布幔拉開，即有一群人如被玻璃墻吸住般，鼻子、嘴巴貼住玻璃，張大眼睛看那些嬰兒。不僅看跟自己有關(guān)的那個，也興致高昂地瞧其他小娃兒，隨即展開選美、評鑒會，比大小，比膚色，比頭發(fā)疏密、鼻子挺塌、嘴巴闊窄、耳朵厚薄、眉毛濃淡、人中長短、額頭高低，最后再做總結(jié)：前日多產(chǎn)男嬰，昨日多產(chǎn)女嬰，今日一半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