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他媽的廢話，你就說走還是不走吧？"那個軍統(tǒng)出來的矮個子年輕人顯然不耐煩了，又把槍對準(zhǔn)了李涵章，而且這一次，直接把槍頂在了李涵章的腦門上！

當(dāng)時，李涵章身上也帶著槍，一把是他的那支標(biāo)準(zhǔn)型的美制柯爾特M1911A1式手槍，就藏在隨身背著的背篼里，這會兒放在那輛雞公車旁；一把是藏在左邊袖籠子里的左輪，隨時就可以拎出來，讓這個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的家伙腦袋開花。這一點，茍培德自然也很明白，因此，才那么苦口婆心地勸降。李涵章雖然明白，憑自己的身手，要想制服這兩個草包，幾乎是翻翻手腕的事兒，但此刻，迫在眉睫的事情不是收拾茍培德，而是要遠(yuǎn)離成都，直奔云南那邊的緬甸。李涵章不想因小失大，但短時間內(nèi)，卻又一時想不出擺脫困境的辦法。

正這么僵持著，忽然，"啪"的一聲槍響，那個矮個子年輕人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腦門上就開了天窗，仰面倒了過去，污血汩汩地往外冒。茍培德瞪眼看著李涵章，他倆都一動沒動：很顯然，這一槍是從竹林子里打來的！

附近埋伏的有人，而且是李涵章的人！

茍培德愣了一下神，左右瞟了瞟小道兩旁濃密得不見天日的竹林，頓時覺得大事不妙，來不及再多說一句話，就飛快地轉(zhuǎn)過身，撒丫子便逃?？蛇€沒等他抬腳，不知道從哪里又打出一梭子子彈，追著他的腳后跟。路面被打過來的子彈擊起了一溜兒煙塵，茍培德嚇得臉色大變，雙腳亂跳，很快就往成都方向，兔子一樣逃得沒了蹤影。

李涵章一時也愣住了。他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想弄清楚槍聲的來源。但事發(fā)突然，他站在原地冷靜地觀察了半天，也沒搞明白，這幾槍是從哪片竹林子的縫隙里射過來的。

憑著自己對子彈射出方位的大致判斷，李涵章鉆進(jìn)竹林子找了一會兒，果然發(fā)現(xiàn)了幾個卡賓槍彈殼，厚厚的枯葉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出來的幾個腳印。但再仔細(xì)尋找，便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深冬的竹林里，一陣風(fēng)吹過去，沙沙地響。

究竟是誰救了自己呢？

經(jīng)過剛才那一番突然的變故，李涵章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他顧不得多想，趕緊鉆出竹林子，彎腰在那輛雞公車上的兩個袋子里翻了翻。見袋子里除了稻草，什么都沒有，李涵章只好瞥了一眼仰面朝天倒在路邊的矮個子，順手拎起他那支剛才還頂著自己腦門的手槍，往腰里一揣，背上背篼，邁開兩條長腿，往龍泉驛方向奔去……

3

以李涵章的速度，徒步從成都去龍泉驛，不過只需要半天功夫，但被那個丟了性命的矮個子年輕人和茍培德那么一耽誤，特別是剛才的那一場虛驚，李涵章只得繞開官道，走那些幾乎沒有人跡的小道。因此，他趕到了龍泉驛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一團(tuán)漆黑了。

此刻，李涵章明白，不僅茍培德急于邀功，時刻盯著自己；如果茍培德真的把自己的身份出賣給了共產(chǎn)黨，那么無疑，解放軍也會到處捉拿自己。因此，趕到龍泉驛時，李涵章轉(zhuǎn)悠了半天，才在一家偏僻的小巷里，找到了一家不顯眼的小客棧住了下來。

客棧老板娘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瘦高個兒，長臉，穿一套褪了色的真絲夾襖，滿臉搽的都是脂粉，像是才拍完月份牌廣告還沒來得及卸妝。李涵章瞄了她一眼，說不明白她像幾月小姐，只覺得眼熟。看到李涵章進(jìn)來，年輕老板娘左右打量了他兩眼，"哼"了一聲，撇撇嘴叫道："李轉(zhuǎn)運，把他領(lǐng)到后面去。"說完，自己繼續(xù)抱著個烘籠子坐在柜臺后面喝茶。

李涵章看了一眼，小店后面黑漆漆一團(tuán)。

那個叫李轉(zhuǎn)運的小二拎著一盞馬燈過來，對李涵章說："跟我來。"

走了幾步，李涵章有些不放心，想了想，故作悠閑地和李轉(zhuǎn)運搭訕："沒想到，店里有這么妖艷的老板娘，呵呵，還做其他營生嗎？"

"客官莫要往歪處想，我們這里做的可是正當(dāng)生意。"小二回過頭來大聲說，邊說邊盯了柜臺方向一眼。說完，嘟了嘟嘴，又回過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轉(zhuǎn)了兩個彎，把李涵章領(lǐng)進(jìn)一個黑洞洞的小房間，看李涵章把背篼放在地上了，這才悄聲說："那個婆娘，是個國軍要員的小老婆，也不曉得男人死了還是跑了，生活沒著落，來傍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