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一定,他有的是錢,這年頭錢能保命呢?!?/p>
“別瞎吹,殺了人,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p>
“管他呢,過自己的日子吧,”刷鍋的圍緊了被子,“但愿他下了起訴別讓我過去陪他,咱不敢?!?/p>
“下了起訴就得有人去陪著?”我不解。
“一般是這樣,死刑號‘事事’多,所長怕出事兒。”
“我不怕,我就喜歡跟這樣的漢子在一起,長學問啊?!?/p>
“你還別說,像你這種小案子,說不定所長還真能讓你去看著他呢?!?/p>
“那我就去,學點兒‘手藝’,將來回到社會,我也當大哥?!?/p>
夜里,我做夢了。夢中我來到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很陰森,像一座百年沒來過人的廟宇。也不知道是因為天冷還是因為害怕,我的腿直打哆嗦。廟宇里面忽然就亮了,我看見我媽坐在本應是佛祖坐的地方?jīng)_我招手。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淌了滿臉,渾身哆嗦得不成樣子。我撲進去,一聲媽還沒喊出來,里面就又黑了,什么也看不見。我媽哭了,她在黑暗里喚我:孩子,過來,孩子,你快過來呀……我醒了,一時搞不清楚枕頭上的那片濕是我的口水還是我媽的淚水。
跟刷鍋的胡亂聊了七八天,感覺日子過得還不是那么枯燥。他老是給我講帶色兒的故事,大多是在收審所里聽來的,最好玩兒的是“被×嚇跑犯”的故事。講一位老光棍攢足了錢去一個暗娼家里“開齋”,人家一脫褲子,他嚇了一跳,照人家那個吃飯家伙上就是一巴掌:操他娘的,我還以為這是個什么好玩意兒呢,原來是個瞎牛眼。氣哼哼地剛要走,被一幫皮條客拖回來暴打一頓,稀里糊涂就被送到了收審所。
下過幾場雨,天氣一下子就熱了起來,我的屁股上長了好多痱子,一撓就出血。
這幾天被提了幾次審,我終于也沒能咬住牙,竹筒里的那點兒豆子倒得溜光,全然沒了開始時的勁頭。革命先烈的豪邁氣質此時此地在我這等鳥人身上蹤影全無。這陣子,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算是個人呢,還是算那個妓女褲襠里的“瞎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