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父子會之后,《紐約時報》引述“接近委員長的消息人士”的話,指稱外傳小蔣是個“徹頭徹尾的共產黨員”,而且還寫信詬罵父親,“全是俄國人編造的故事”。
經國一家人在一小隊隨從陪伴下,坐船到寧波,再轉搭軍車沿著新鋪的公路,穿過溪口周圍山區(qū)。浙江早春的盎然綠意,迎接歸鄉(xiāng)的嬌客;軍車駛過蔣委員長在溪口鎮(zhèn)邊蓋起的武嶺門,引來一批小童追逐。經國指點妻兒、介紹清澈的剡溪,以及約在一里之遙聳立的青山。不一會兒,他們已經來到擴建得美輪美奐的蔣家舊宅。
雖然有一段時間,毛福梅和蔣方良這對婆媳必須比手劃腳,兩人卻一見如故,相處甚歡。毛夫人一點也不介意媳婦是個外國人,她告訴朋友,方良是她生平所見最漂亮的女人。經國夫婦回到溪口老家后,又遵奉中國古禮辦婚事,方良穿上傳統(tǒng)的鳳冠彩裙,好不熱鬧。按照習俗,新娘子要燒幾道菜(顯然一定是俄國菜啰)展露手藝,但是村人嬉鬧,偷偷把濕柴塞進灶里,弄得廚房濃煙不散。
接下來的春、夏之季,方良喜歡騎自行車在鎮(zhèn)上逛,有時還騎馬;甚至還換上泳衣,跑到溪中游泳。這些動作讓鎮(zhèn)上居民看不過去,可是毛福梅挺身替媳婦辯解,解釋說在西方國家的富貴人家婦女都這么做。
蔣經國通常不睡在豐鎬房,而是住在他父親在城門下臨溪而蓋的一間待客小屋。蔣委員長給兒子親挑的老師徐道鄰,也搬到小屋和經國一起住。小蔣開始以俄文寫下他的回憶錄《冰天雪地》,另外還溫習寫字。老蔣又開始頻頻寫信,指示已經二十七歲的兒子如何學習。照經國的說法,父親擔心他“對中國的道德哲學和民族精神,沒有深刻了解”。
蔣介石果然又堅持兒子要專心讀曾國藩的作品,尤其是《曾文正公家書》,還要讀《論語》《孟子》和王陽明的文章。他在5月12日致經國的信,要他研讀《三民主義》之前,先讀兩遍《孫文學說》。
多年之后,徐道鄰提到蔣經國對于西漢末年的爭議人物王莽(公元前54年至公元23年)推動若干社會改革的歷史,特別感到興趣。徐道鄰又說,小蔣一再稱贊蘇聯(lián)社會的平等精神及不重物質享受的特色,也欽佩蘇聯(lián)重視青年動員工作,發(fā)動群眾支持政府行動的做法等。經國不認為必須隱瞞他對這些事情的看法,把他離開莫斯科前夕寫下他在蘇聯(lián)生活經驗的文集,送一份給徐道鄰過目。他還把這些文章,配上他新寫的回憶錄,一起呈送給父親。老蔣對兒子表示,閱后“非常感動”:“當你記得曾經經歷的折磨,就更能體念回到祖國的可貴。”但是,蔣介石要求經國親自把回憶錄翻譯成中文,他認為要別人幫兒子把回憶錄翻譯成為中文,“很難為情”。
蔣經國回到溪口后不久就到雪竇寺參拜,由雪竇寺再往山里走,就是蔣介石蓋來軟禁張學良的一棟西式洋房。他和張學良發(fā)展出一段相交逾半世紀的友誼。他們倆人有許多共同的地方:兩人的父親都是著名的軍頭,都有威權性格。少帥也跟經國一樣,為了自認崇高的理想,對蔣介石不忠。他們倆人也都是浪漫的理想主義者,毫不矯情、沒有架子,又精力充沛。
兩人時常相偕在樹林中散步,徐道鄰偶爾也陪著小蔣上山,對蔣、張兩人講授孔孟之道或中國歷史。少帥和經國閑暇之余,也愛喝酒、劃拳。張學良與他的紅粉知己趙四小姐自此形影不離(譯按:趙一荻女士于2000年6月間在夏威夷溘逝),他亦寄情于研究明史、收集中國藝術品,有時也打打麻將。
蔣介石持續(xù)寫信指導經國讀書,直到7月24日最后一封家書抵達。他在這封信中說:“你應該專心學習中文、練習書法……不必為日本侵略分心,我有辦法對付他們?!?/p>
蔣介石極力回避的全面對日抗戰(zhàn),終于在1937年7月7日于北平城郊盧溝橋爆發(fā)。日軍和中國守軍在夜里發(fā)生一場混戰(zhàn),不分勝負。兩星期后,日本首相近衛(wèi)文麿要求“徹底解決中、日關系”。蔣介石立刻回應:吾人當前唯一之路就是領導全國民眾,萬眾一心,奮斗到底。日本皇軍迅速占領北平,但是中國守軍奮勇堅守上海,鏖戰(zhàn)三個月,對日軍造成極大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