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在家守著門，坐臥不寧，實在等不住了，抓過外衣，正要往外走，門“咣當(dāng)”一聲推開，耿直跌撞走進，舒曼一見松口氣坐下，抱怨著：“這么晚才回來，還以為你被抓起來了！”

耿直過來抱住老婆：“老婆，你真是我好老婆，老方那小子也算有眼光?！?/p>

舒曼推開耿直：“臭烘烘的，你跟誰喝酒了？”

耿直：“當(dāng)然是小方！”舒曼：“小方？哪個小方？”

耿直：“你們工宣隊隊長??！”舒曼難以置信地：“你跟他喝酒？”

耿直：“那當(dāng)然！他是兵，老子是營長！他當(dāng)然要請老子喝酒?！?/p>

舒曼：“你說什么哪？亂七八糟的?！?/p>

耿直抬眼看老婆，一臉崇拜：“你真漂亮啊，老婆，難怪人家都想跟你——”

舒曼突然哽咽：“人家都快急死了，你還胡說八道。”耿直一把抱住妻子：“瞎著急，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舒曼突然覺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無力地靠在丈夫懷里。

耿直懶得去局里看小陸的樣子，就稱病在家蒙頭大睡，突然聽到砸門聲，耿直糊涂起床，穿著睡覺穿的衣服就走出去拽開門，愣住，小陸帶著三個人站在門外。小陸冷著臉：“老耿，我知道你有情緒，你不去局里，好，我們就在你家辦公，小陳、小黃你們記錄?！?/p>

那兩個小伙子捧著本子準備記錄，小陸死盯著耿直：“從你認識舒曼談起吧！”

耿直淡然：“回答過，不再回答！”

小陸：“你抗拒運動！”耿直：“不抗拒！你不代表運動！”

小陸：“你不坦白交代，我們就不走，我看你頑固到什么程度！”

耿直閉目養(yǎng)神，一言不發(fā)。小陸顯然已經(jīng)氣壞了，但他仍極力端著架子，上前一步，冷冷地說：“我再最后提醒你，你現(xiàn)在只有一條路可走，趕緊跟你老婆劃清界限！端正態(tài)度，深入揭發(fā)季誠的問題，否則，你就是自絕于黨自絕于人民！”

耿直睜開眼，淡然一笑：“既然是最后提醒，你的話都應(yīng)該說完了吧？說完就走吧，我要上廁所，我上廁所時間很長的?！?/p>

小陸粗粗地喘口氣：“既然你這個態(tài)度，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毙￡懞蛶讉€隨從走出，他滿腔怒火終于發(fā)作：“看見了吧？你們都看見了嗎？什么叫階級斗爭？這就叫階級斗爭？如果不把他斗倒斗臭，他們一定會猖狂反撲?！?/p>

“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把他抓起來，給他辦學(xué)習(xí)班！”“對，陸主任，您下命令吧！”幾個人附和著。

小陸冷冷一笑：“急什么？光辦一個學(xué)習(xí)班，豈不太便宜他了？”

舒曼從拐彎處走出，她一直在等小陸：“陸主任您好，我是——”

小陸冷冷地說：“我知道你是誰，當(dāng)初我給你們家送過東西！”打量舒曼，笑笑，“果然是資本家的大小姐，保養(yǎng)得真好，幾年不見，一點沒變?！?/p>

舒曼窘迫地笑笑，鼓足勇氣：“陸主任，我丈夫他、是忠于黨忠于毛主席的！他經(jīng)常批評我，一直想跟我劃清界限。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他！”觸動心事，眼圈紅了。

小陸冷笑：“我剛從你家出來，他的表現(xiàn)可不像你說的這樣，他可是在拼命保護你！”

舒曼急切地說：“他這個人您應(yīng)該了解！他就是個粗人、混人！有話也不會好好說！您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p>

小陸：“好了，你們兩口子還真是感情深厚，都自身難保了，還在欺騙組織包庇對方！”舒曼：“我沒有欺騙組織，真的！我發(fā)誓！我敢用性命擔(dān)保他是清白無辜的！”

小陸：“荒唐！你自已的問題還沒有交代清楚，你有什么資格擔(dān)保別人？”

舒曼急得眼淚流出，哽咽地：“我、我馬上跟他離婚！”

小陸：“真的？”

舒曼擦去眼淚，鄭重地：“只要你們放過他，讓我干什么都行！”

舒曼回來，把一張紙塞到耿直手里：“離婚申請我寫好了，你簽字吧！”

耿直：“是人家逼你寫的吧？”

舒曼搖搖頭：“是我自己決定的。兩個兒子，虎子是你們耿家命根子，跟你好了，牛牛身體弱，我?guī)е彼m極力保持平靜，但眼淚還是止不住流出。

耿直微微一笑：“你真以為我會簽字？”

舒曼：“你簽不簽我都要離。我跟你講哦，你離婚以后找個出身好的，不要只看年輕漂亮的，要樸實一點兒心眼兒沒那么多的，一定要對虎子好?！?/p>

耿直一把將老婆摟在懷里：“我就找你這年輕漂亮心眼兒不多的！”

舒曼試圖推開耿直：“我跟你認真講，你不要嬉皮笑臉不當(dāng)回事兒！”

耿直不動：“我就跟你一人兒嬉皮笑臉，還得笑它幾十年呢！”

舒曼淚眼看耿直，耿直平靜地看著老婆，繼而慢慢撕碎離婚書。舒曼想撲上去奪，但耿直力氣太大，舒曼略一遲疑，突然鉆到耿直懷里，嗚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