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波本酒,加波本追水(2)

黑色電影 作者:(美)詹姆斯·納雷摩爾


 

派拉蒙淡化了這個動作,并在其他地方刪掉了幾處對指節(jié)銅環(huán)和棍棒的使用。在布林辦公室的要求下,電影剪去了一場約翰尼故意剮蹭縣治安官的車的戲,并去掉了一句PCA認為“會引起警方普遍憤恨”的臺詞。這句引起反感的話是約翰尼對他童年時代的回憶:“當我小時候在芝加哥,我看到一個警察用槍打死了一只小白狗?!痹谕瓿捎捌?,警察變得仁慈,而約翰尼看上去是個更常見的中產(chǎn)階級;事實上,艾倫·拉德的儀表如此光鮮,以至于看上去和他衣冠楚楚的對手埃迪·哈伍德(霍華德·達西爾瓦[Howard da Silva])在經(jīng)濟上平起平坐。

巴茲不再作為殺手這件事更加意味深長,因為這讓《藍色大麗花》變成了那種錢德勒在其整個文學生涯中不斷攻擊的娛樂之作:經(jīng)典的偵探故事,把所有的嫌疑人都帶到一個房間內,然后戲劇性地揭露其中一人的犯罪真相?!端{色大麗花》被改寫之后的結尾也包含一個令人想起馬戲團雜耍的奇觀時刻:約翰尼手執(zhí)火柴,讓巴茲開槍點燃它。而錢德勒本想寫的,如他向山多解釋的,是

一個人在巨大、正統(tǒng)的憤怒的壓力下,殺了(處置這個詞更準確)他哥們的妻子,然后昏迷過去并忘記了所有這一切;他竭盡全力、全心全意地想把他的哥們從困境中解救出來,然后,一系列的環(huán)境使他恢復了部分記憶;但這個可憐的人只能讓他人明白這個兇手是誰,卻無法記起其實那個人就是他自己。(轉引自Chandler,Blue Dahlia,132—133)

113當錢德勒最終被迫放棄這個構思時,布林辦公室,和海軍一樣,感到心滿意足。好萊塢的電影應該避免曖昧,并提供一份干凈的賞罰單。于是,在1945年5月的報告中,PCA審批通過了《藍色大麗花》的最終劇本,說它是一部沒有特定社會意義的“謀殺推理片”,并指出那個(平民的)殺手被警方逮捕并擊斃。評論者也注意到:“我們感到喬伊絲和約翰尼有一天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p>

最終的電影畢竟是部高于平均水準的驚悚片,是帶有錢德勒獨特印記的美國語言,原初主題的殘余氣息提升了它。即使約翰尼和巴茲不是謀殺犯,戰(zhàn)爭也已把他們變成潛在的殺手,而洛杉磯的生活讓他們迷失方向、憤怒和偏執(zhí)。當真正的兇手在電影的結尾被揪出來時,他到底是誰看上去似乎不再重要了。仿佛是為了補償布林辦公室和海軍對他的劇本所做的一切,錢德勒讓本片中最無力的人之一承擔兇手的責任——“老爹”紐厄爾(Newell),一個在豪華的卡文迪什宮庭酒店(Cavendish Court Hotel)中駐場的老偵探。在他死之前,他表達了他的階級仇恨,而這段告別演說給了被低估的性格演員威爾·賴特(Will Wright)一個難得的機會,他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也許我會厭倦被警察們——和酒店經(jīng)理們——以及住在邦戈羅的女士們擺布。也許,我總有那么一次能算回事——即使最終死在一塊木板上!”

在電影的最后一場戲中,偵探長亨德森(Henderson,湯姆·鮑爾斯[Tom Powers])似乎對紐厄爾感到焦慮。“我想我正在變得沮喪,”他說,“我感到有點對不起這個老家伙?!蓖瑯樱X德勒使我們同情另一個公開的反角:埃迪·哈伍德,因為有案底,他得以在戰(zhàn)爭期間待在家里享受金錢和女人。哈伍德說:“我并不是一個能干的人。”他在全片中看上去像是身陷囹圄、郁郁寡歡。馬修·J. 布魯克利(Matthew J. Bruccoli)說他是個“優(yōu)雅的準勒索犯”,破碎的婚姻讓他受負罪感之困,并時刻意識到約翰尼在“道德上的優(yōu)越性”(Chandler,132)。他那陰險的同伙利奧提醒他這種態(tài)度的危險性:“不要搞得太復雜,埃迪?!?/p>

和利奧很像,好萊塢試圖讓錢德勒別搞得太復雜。但《藍色大麗花》可不是那種罪犯們接受簡單正義的制裁,社會恢復正常秩序的電影。錢德勒總是寫有關腐敗或被W. H. 奧登(W. H. Auden)稱為“偉大的錯誤之地”the Great Wrong Place:即洛杉磯?!幾⒌淖髌?。雖然有明星制、布林辦公室和美國海軍的種種鉗制,114本片對這一主題的保留足以使個體罪行的問題看上去不再重要,并提示了錢德勒對這個已經(jīng)變質的世界的消遣、憤怒和羅曼蒂克式的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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