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6年出獄,松陰即創(chuàng)辦松下村塾,他在《松下村塾記》中說:萩鎮(zhèn)的未來將從松本村開始。事實上,可以說日本的未來將從這里開始。他收授的學生從9歲到35歲不等,而且還收留不良少年,如村民十分嫌惡的市之進、音三郎、溝三郎等人為門生。在他的學生名單中有木戶孝允、高杉晉作、伊藤博文、山縣有朋、久坂玄瑞、吉田稔磨。
留給吉田松陰的時間并不長,三年后他再度下獄。這一次他未能逃出生天,他的遺作《留魂錄》里記錄了他對自己最后的總結:“我年至三十而結果,并與世長辭。我不曉得自己是一顆無實的稻殼,還是一粒成熟的稻米。如果同志們能繼承我的微衷,那就像播下的種子,年年能結實,到了收獲之年將無愧于心。同志請仔細想想我的話吧?!?/p>
三年時間能做什么?吉田松陰的做法看起來相當浪漫,或者說相當田園,他和門生們一起住,一起吃,一起耕田,當然更重要的是一起討論天下大勢、道德文章。他像一道閃電一般激起了他的追隨者們的光芒。
1859年10月27日,吉田松陰被押到千住小原刑場斬首。
自愿赴死的人流下的第一滴血,總會激起后來者無限的悲憤與激情。一直到1898年,30年后的北京,才有另一名中國儒士,在即將面臨的斬首臺前靜靜地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吉田播下的種子開始生根發(fā)芽,其門生們在明治維新中的表現眾所周知,有37名學生參加了開國維新,得到過開國勛章。事實上,高杉、久坂均先后在血雨腥風的中途倒下。但山縣有朋、伊藤博文則將松陰未竟之業(yè)推向更遠的地方。池田大作因而評論稱其“在門生身上培育起的這種改革時代的覺悟,不久轉為使命感這樣一棵大樹,聳立于世,并成為改變日本歷史的一個巨大力量?!?/p>
這一年,仕途失意的李鴻章來到建昌投奔曾國藩。此時49歲的曾國藩即將開始人生的巔峰時期,他率領的湘軍攻占了九江,其后與太平軍搏殺8年。被稱為“修身齊家治國中華千古第一完人”的曾國藩是那時的精神領袖,其一生致力結交、網羅、培育、推薦和使用人才,他的幕府是中國歷史上規(guī)模和作用最大的幕府,其麾下既有李鴻章、左宗棠、郭嵩燾、彭玉麟、李瀚章這樣的謀略作戰(zhàn)軍需人才,也有像俞樾、李善蘭、華蘅芳、徐壽等第一流的學者和科學家。
將29歲時失敗的吉田松陰與49歲全盛時期的曾國藩相比較,會發(fā)現二者在傳統(tǒng)道德、精神堅持方面頗為接近。但吉田松陰拼命登上美國船只的向外精神,則是曾國藩之所未有的。吉田松陰未能前往美國,當然是其一生之遺憾,但即使在鄉(xiāng)下村塾中,他亦有一本叫做《飛耳長目》的筆記錄。記載著從朋友處聽來的話,來自京都商人講述的見聞以及全國各地學生帶回的消息等。他的學生木戶孝允、高杉晉作、伊藤博文后來皆游歷各國,學日本未有之道,成日本未有之業(yè)。曾國藩則對李鴻章耳提面命,在政壇沙場歷練相當之久后,才派李鴻章獨立功勛,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思路亦一脈傳承。
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在戰(zhàn)爭正式開展之前,一個超越時代的先行者已經在思維的緯度中對另一個國度開始了征伐。戰(zhàn)爭從這一刻已經開始,那顆種子不僅僅意味著自強,也意味著擴張。從教育者的第一滴血落下始,后繼者的命題就在于沿著前人
開的血路前行,中國從那一刻起,就成為日本思想界、政界、軍界,乃至民間最理想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