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雙進到房間里，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屁股坐下來，說：“哎！真暖和！我坐的公交車都不開空調(diào)，凍死我了。”

我給她倒了杯水，然后跑到陽臺上給朱舜堯打電話。

我說：“我家里來了個姑娘?！?/p>

朱舜堯說：“手足理解你，你也空窗期這么久了，不過還是要注意安全措施。你在百忙之中還不忘通知我，我很感動。我是一個樂于和兄弟分享的人，但是你看，我有傷在身，還下不了床，不方便去啊，你吃獨食吧?！?/p>

我說：“不是我叫來的。”

他說：“嗬，現(xiàn)在服務(wù)行業(yè)很周到啊，主動送貨上門?！?/p>

我說：“你還貧是不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曹卉卉還不知道你在糞坑里游泳的光榮事跡。”

他沉默了一下，堅定地說：“我保證，我一口屎也沒有吃到?！?/p>

我說：“好，你沒吃屎。告訴我這姑娘是哪來的?！?/p>

他很驕傲地說：“這是去年我們公司主辦的不愛紅裝愛武裝杯功夫美女選秀大賽的冠軍。跆拳道黑帶，再兇殘的歹徒也能一腳秒殺?！?/p>

我回頭看了看小雙，她把電視搗鼓開了，正在炯炯有神地看韓劇。我對電話說：“不能吧，她好像也就一米五幾，另外，她看上去還沒成年啊?！?/p>

朱舜堯說：“不要以貌取人。她今年十九了?！?/p>

我說：“我覺得這樣很不合適，孤男寡女的，放這么一姑娘在我家，我怕我把持不住自己啊?！?/p>

他說：“你還想物盡其用啊。你放一萬個心好了。她的主要功能是保護你的人身安全，其他功能你想用也用不了，你如果硬是要用，你的人身安全就沒保障了。我就被她踢過一腳，那是生不如死啊?！?/p>

我說：“我覺得我還有必要再推辭一下?！?/p>

朱舜堯說：“行了，你也別假裝正經(jīng)了，就這么著吧。這姑娘就交給你了，反正在我這也沒用，天天上班就光看韓劇了。”

我回到客廳坐下，小雙正在專心致志地看電視。我覺得有必要跟她交流一下，于是咳了一聲作為開場白，遺憾的是沒能吸引她的注意。

我只好說：“哎，那個……小雙啊。”

她的眼睛盯著電視“啊”了一聲。

我說：“你來的時候，你們朱總怎么跟你說的?！?/p>

她說：“朱總說，讓我保護你的安全?！?/p>

我說：“你看，我一個大男人，能保護我自己。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家吧?！?/p>

她說：“我家在鳳凰。”

我說：“鳳凰？鳳凰西路還是東路?。俊?/p>

她說：“湖南鳳凰。”

我感到溝通上有點難度，俗話說“三年一代溝”，算一算，我跟這姑娘之間有差不多三代寬的溝了。這何止是溝，都快成大峽谷了。

我繼續(xù)問：“你在涂城的家在哪？”

她說：“我在這沒有家。我去年過來參加比賽的，然后就沒回過家?！?/p>

我說：“你住哪？”

她說：“住公司?！?/p>

我說：“那我送你回公司吧！”

她終于將眼光從電視轉(zhuǎn)移到我身上，她堅決地說：“不行！朱總說了，要我寸步不離地保護你?！?/p>

我說：“你干嗎聽朱總的？”

她說：“因為他會給我發(fā)工資啊?！?/p>

我算是沒轍了。

我說：“那你就先住我這吧，反正房子大。你睡客廳行嗎？”

她點點頭。

我將沙發(fā)床攤開，從臥室里抱出一床新被子，一個新枕頭，對她說：“那今晚就委屈你睡沙發(fā)了。”

她說：“沒關(guān)系，反正我在公司也是睡沙發(fā)的。”

我覺得找不到話說了。默默地看了會電視，我說：“呃……小雙，我困了，我明天還要上班，我先去睡覺了啊，你也早點睡吧?！?/p>

她盯著電視說：“睡去吧，不用管我?！?/p>

第二天早上我被煎雞蛋的氣味香醒了。睜眼一看，小雙正在大半年沒使用過的廚房里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我爬起床，刷牙洗臉，然后坐下蘸著醋吃了兩個煎雞蛋，喝了一大杯牛奶，心里暖洋洋的。我回想了一下，這種一起床就有可口的早餐吃的日子離我已經(jīng)有多久遠了？在章小璐走掉之后，我就沒怎么正經(jīng)吃過早飯。在章小璐還在的時候呢……每天都是我起床去買早餐。

再往前想，要追溯到高中的時候，每天起床有媽媽做的早點。

原來這兩個煎雞蛋是十年以來頭一次不用自己下廚的早餐。想到這里我感覺自己的人生真是個杯具。

我一邊吃雞蛋一邊表揚了小雙的手藝，她坐在餐桌對面笑瞇瞇地吃麥片粥。吃完了我對她說：“我上班去了，你待在家里看電視吧，出門的話鑰匙就在茶幾上?！?/p>

她說：“不行，我要跟你去。”

我說：“我上班的地方很嚴(yán)肅，不能隨便帶人進去?！?/p>

小雙聽了很不服氣，嘟起嘴撒嬌道：“不嘛，人家的任務(wù)是寸步不離地保護你嘛?！?/p>

我一向覺得，女人對付男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撒嬌，無論是漂亮姑娘還是丑丫頭。美女撒嬌固然讓男人骨頭輕飄不忍拒絕，但其實丑女撒嬌的效果更加明顯。一方面這樣自暴自棄的做法會讓人不禁心生惻隱，另一方面這種慘不忍睹的場面會讓人覺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了脫身不惜答應(yīng)任何要求。相比之下，美女的撒嬌讓人身心愉悅，恨不能多享受一會，最終答應(yīng)了也算是公平交易；而丑女的撒嬌則令人驚悚，近于脅迫，情節(jié)嚴(yán)重、數(shù)額巨大的可以考慮定敲詐勒索罪。

小雙是美女。所以五分鐘后，她坐在了我的摩托車后座上。

我從后備箱里拿出以前章小璐戴的頭盔，小雙戴上，晃了晃腦袋，對我說：“嗚嗚嗚嗚嗚……”

我說：“你說什么？”

小雙說：“嗚嗚嗚嗚嗚……”

我把她頭盔的面罩掀起來，她吐口氣，說：“頭盔好重??！”

我騎上摩托車，發(fā)動，小雙兩只手攥住我的皮夾克。我回頭說：“坐好?！比缓髷Q上油門，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