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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此生不虛的素材(9)

生命的吶喊 作者:張雅文


一天,一個中年女人找到錢秀玲,說她叫西西拉溫特,在二戰(zhàn)中曾榮獲比利時國家英雄勛章。她看到錢秀玲的文章,竟然被法根豪森將軍超越國家與民族的正義感深深地打動了,瘋狂地愛上他。她請錢秀玲給法根豪森將軍帶去一封信,她說她愛他,他判多少年她都等他……

可是,當(dāng)錢秀玲將這求愛信交給法根豪森將軍時,他卻說:“我是一個生死未卜的戰(zhàn)犯,我怎么可能接受一個女人的求愛?不過,我很感謝這位了不起的女子,請您代我謝謝她為我所做的一切?!?/p>

1951年3月,在監(jiān)獄里度過了七個春秋的法根豪森將軍,終于等來了生死攸關(guān)的審判。此刻,比國上下都在關(guān)注這個久拖未決的大案,都在關(guān)注這個頭號戰(zhàn)犯的命運,看他能不能像原德國駐荷蘭“總督”英夸特那樣被送上絞刑架。

在法庭上,所有出庭的證人都在控訴法根豪森將軍的罪行,唯獨錢秀玲除外。在所有審判二戰(zhàn)戰(zhàn)犯的法庭上,敢出來為納粹戰(zhàn)犯仗義執(zhí)言的女性,只有她一人。在法庭上,錢秀玲再一次體現(xiàn)出不懼壓力、不畏強暴,為正義而吶喊的英雄氣魄!

她列舉出一次次找法根豪森將軍營救人員的證據(jù),并向法庭出示了被營救人員的聯(lián)名信,還請來數(shù)十名被營救人質(zhì)出庭作證。最后,她向法官呼吁:要正視法根豪森將軍對比利時人民所作出的巨大努力,公正地對待這位德國將軍……

她的證詞震撼了整個法庭,也震撼了包括法官及陪審團在內(nèi)的所有審判官,尤其震撼了心灰意冷的法根豪森將軍——這份證詞不僅是呼喚公正,也體現(xiàn)出一份珍貴的友誼,使他萬念俱灰的心感到一絲人間的溫暖,直到多年以后的彌留之際,他還念念不忘錢秀玲的“救命”之恩。

最終,法根豪森將軍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在監(jiān)獄里關(guān)了一年就被提前釋放了,和那位敢恨敢愛、沖破仇恨枷鎖的勇敢女性西西拉溫特一起回到德國波恩,直到1966年去世,享年八十八歲。

故事講完了,我望著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老人,窮盡想象,極力想在老人身上尋找那個勇敢而機智的影子??晌医z毫沒有找到,甚至連一句高昂的激越之詞都沒有聽到,她的臉上一直掛著平靜的微笑。這時,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臨危不懼者,并非屬于那些動則激昂咆哮、強悍健碩之士……

我對老人敬佩的同時,感到自己的靈魂也受到一次凈化。

令我敬佩的還有那位德國將軍,他是德國著名的高級將領(lǐng),是希特勒派駐比利時的“軍政總督”,可他卻冒著被撤職、殺頭的危險,一次又一次地營救自己的敵人——這種超越國家與狹隘民族主義的大義,這種超越一般人性的良知,在人類戰(zhàn)爭史上也是罕見的。所以,我在《蓋》書中寫到:一個人是無法選擇國家的,更無法選擇時代,但卻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

但我一直在思索:錢秀玲和法根豪森為什么會做出這種偉大壯舉?他們的思想根基到底在哪里?

錢秀玲出生在善良而正直的中國家庭,她從事過化學(xué)研究,開過中國餐館,與中國同仁捐款,共同創(chuàng)建了比利時第一所中文中山小學(xué)。她一生以善為本,慈悲為懷,為比利時慈善事業(yè)作出了杰出貢獻。為此,比利時國王夫婦曾將夫妻合影贈給她以示感激。

可是,法根豪森將軍呢?他的行為根基又在哪里?他的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了人情、人性,還是……

亞利山大·馮·法根豪森1878年出生于德國西雷西市,職業(yè)軍人,妻子維德考帕是一位攝影師的女兒。他曾被派駐日本任大使館武官,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1934年,他被派到中國任蔣介石的高級軍事顧問。1938年應(yīng)召回國,戎馬一生的他,本想退休回家頤養(yǎng)天年,但二戰(zhàn)爆發(fā)了。1940年5月,希特勒任命他為德國駐比利時、法國(北部)的軍政總督……

我在《第三帝國的興亡》一書中,查到了有關(guān)他的一段重要歷史,使我對他有了一個較為清醒的認識。原來,他早已看透了希特勒給德國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毀滅。所以他加入了以后備軍參謀長馮·斯陶芬伯格為核心的暗殺希特勒的秘密組織,并擔(dān)任該組織西部地區(qū)的軍事首領(lǐng),是他勸說隆美爾加入反希特勒組織的。“7·20”計劃失敗后,五千多名反希特勒志士被處死。法根豪森也被列入被審判之列,但由于戰(zhàn)爭形勢越來越緊張,1945年2月,盟軍飛機炸毀了軍事法庭,炸死了主審“7·20”案件的大法官,才使他和一批納粹軍官僥幸存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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