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窗。拉窗簾。脫褲子。睡覺。

凌晨四點。手機響了。

我沒睡著！

很愛很愛你的聲音是在喉嚨里打著轉出來的，聽起來很騷。不過她有點奶聲奶氣，故爾騷得不做作。這是劉天對她聲音的第一理解。

劉天也沒睡著。他睡不著和其他任何事情都沒關系，是因為他經常睡不著。不過他有點喜歡她的聲音。他嘟噥了句什么，也讓聲音在喉嚨里轉悠著出場。凌晨四點，靈魂癢兮兮的，是出賣靈魂的好時候，嘴不犯賤不大可能。

我想你了！

這是很愛很愛你的第二句話。事實上這句話和第一句話之間幾乎沒有間隔。只不過劉天的心理活動比較多，蠻橫地讓人家的第二句話難產了一次。你糾正得沒錯：嚴謹地說，截至現(xiàn)在，很愛很愛你只說過一句話，我沒睡著?。ㄊ且驗椋┪蚁肽懔耍?/p>

劉天發(fā)覺自己其實很容易對一個人親密，就算一個比霧氣還縹緲的網絡女人。很愛很愛你的這句話如萬里春風，瞬間融化了層層疊疊包緊他的滿身冰霜。他心里暖意頓生。

真的嗎？劉天問。

她答，真的呀。

嗬嗬！

傻瓜！

嗬嗬！

傻瓜傻瓜傻瓜！

那么就讓劉天來和這個突然令他感到溫暖的女人聊點什么吧。雞在外面叫了，周而復始的輪回中的又一天快來了，更何況睡不睡覺無關緊要，他何不緊緊抓住這場意外的溫暖。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劉天和很愛很愛你狂聊四小時。中間手機斷了電，他告訴她座機號，他們繼續(xù)。

讓劉天訝異也叫他釋然的話是在四個小時中的前半個小時出現(xiàn)的。他從很愛很愛你口中得知：她是第一次上網聊天，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撞進了這個色情聊天室，她對聊天一竅不通，她只是感到非常神奇和激動，她一上來就和他聊了，也就是說他是她唯一聊過的人，她怕他突然不見了所以馬上告訴了他她的手機號。

原來現(xiàn)在正和劉天黏糊的是個稚兒。在網上認識一個稚兒多么不容易。劉天都要激動了。他立即決定以后認真與她保持聯(lián)絡，如果她愿意。

看起來她是愿意的。她興奮得離譜。在四個小時中間約莫兩個小時里，除了劉天偶爾的嘟噥之外，都是她在搶著講自己的事。她拼命說了那么多，只是想告訴劉天一個意思，她的生活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最后一個半小時，她開始用打著轉的喉音唱劉若英的歌，配以打著轉的歌詞朗誦。劉天受不了一個女人可以給他如此長時間的溫暖，他決定自瀆。呵！他成功地自瀆了一次。明顯介于半夢半醒之間的很愛很愛你幾乎最后才聽到他喉嚨里發(fā)出的異樣聲音。

你在做什么？

那個。

你真壞。

是的。

又是“是的”。傻瓜！你一定很強。

一般。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劉天這句話是自瀆過后說的，你不可以拿男人高潮時喜歡亂說話這種結論來懷疑劉天。那么，他的這個表白揭開了一個真相：他是一個多么需要愛情的人。

我愛你！

劉天幾乎是對天發(fā)誓地對著電話重復了一句。

她好像是睡著了。

他大聲追述一次：我——愛——你——

她醒了過來，嗚嚕嗚嚕道，我也愛你。

可是——劉天說，我現(xiàn)在必須告訴你，我陽痿。

陽痿怕什么？你陽痿我也愛你。她斬釘截鐵起來，并補充道，如果我是你老婆，我會治好你的陽痿。

劉天看到早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紋路里漏出來。早晨往往是他最厭世的時候，今天他依然如此，并未因這個偶爾給予他溫暖的女人改變，他心想：但愿如此。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一個只和他聊過四個小時的女人成為他老婆的概率幾乎是零。他不能拿零當西瓜。

他們掛斷電話。劉天開始睡覺。一覺醒來，他開始恥笑自己，覺得過去這個凌晨，他用荒唐的四個小時扮演了一回瘋子。他打算對這個女人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