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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jié):三遷教子 買肉啖兒(3)

孟子傳 作者:曹堯德


孟軻長到四歲,成了孩子們的天然領(lǐng)袖。成群結(jié)隊的孩子們,常在他的統(tǒng)率下做著各種各樣的游戲。他們有時成親辦喜事,有時貓捉老鼠,有時看瓜偷瓜,有時兵分兩家、相互廝殺,等等,但最多的還是殯葬埋死人。在這些玩耍和游戲中,連那些比孟軻大三四歲的孩子也都服從他的指揮,甘愿承受他的責罰。

鳧村西是一片荒冢,周圍十里八村,死了人都到此來埋葬,因而這里常年哀樂鳴奏,號哭聲不絕。孩子們最善于模仿,見大人們?nèi)绾?,他們就照著樣子做,于是這殯葬筑埋活動,就成了他們游戲的主要內(nèi)容。有哪個孩子回家偷來了母親的梳妝匣子,里邊隨便放一塊石頭,算作死人。匣子上系了細繩,由四個人抬著,這便是靈柩。靈柩前是引幡的,打旗的,奏哀樂的。那奏哀樂的孩子們折一根樹枝做樂器,用口模仿各種樂器的聲音,搖頭晃腦,好不熱鬧。靈柩的后邊則是送葬的男女,他們有時哭爹,有時號娘,悲慟凄厲。這聲勢浩蕩的喪葬隊伍,全由孟軻發(fā)號施令,孟軻說行則行,說止則止;孟軻說吹則吹,說打則打;孟軻下令“放悲聲”,則男女悲聲陣陣,響遏行云;孟軻說聲“節(jié)哀”,哭聲便戛然而止,曠野里只留下聲聲抽泣。待來到墓地,孟軻一聲“落杠”,靈柩徐徐墜于事先挖好的墳坑內(nèi),吹鼓手奏“下葬曲”,親朋吊祭,子孫盡哀,到場者全都磕三個頭,抓三把新土拋于棺槨之上,然后由專人撒土筑埋,埋成一個饅頭似的小墳丘。到此,一場莊嚴的喪葬活動方告結(jié)束,孩子們高興得擁抱、追逐、摔跤、耍歡、打滾,其樂無窮。

自丈夫死后,孟母的生活更加孤寂,更加艱難了,雖說顏崇義時有資助,但總比不上丈夫在世時那樣清流活水,源源不絕。顏崇義再三強調(diào),有事情盡管去找他,他絕不會坐視不管。然而孟母是個極要強的人,非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她是不會輕易去求人,去給人添麻煩的。她除了耕種二畝薄地,打糧母子糊口以外,還紡紗織布,除去母子的穿戴,則是換點燈油炭火,生活勉強可以維持。窮家過日,靠的是克勤克儉,孟母雞未鳴而入機織,二更鼓響尚未休息,天天這樣,年年如此。為了多紡一尺紗,多織一寸布,夏日夜短,她常在機上過夜,夜以繼日地操勞,困倦已極,就伏在織布機上打個盹兒。冬日天寒,茅屋四壁透風,手握濕淋淋的紗線,寒徹肌骨,貓咬似的既疼痛又麻木,竟不知道自己的兩手長在何處。入冬不到旬日,便十指皸裂,裂口猶如嬰兒的小嘴一般,膿血淋漓,稍不小心,就會將白紗棉布污得點點殷紅。盡管如此,孟母并未放棄對軻兒的教育,她有計劃地給孩子講《詩》,講《禮》,講《論語》,講《春秋》,由淺入深,由易到難,講解之后,留下作業(yè)讓孩子背誦練習??墒?,無論講授多深,軻兒總不以為難;不管布置多少,孩子總是應付有裕,轉(zhuǎn)眼就逃出了家門。母親像似在對付一匹小馬駒,載重了,怕壓壞,載輕了,又壓不住,拴不牢。為生計所迫,孟母畢竟是太忙了,常常顧不得孩子的學習,忘記了孩子的存在,一旦想起,只好出門去尋。有好幾次,孟母經(jīng)人指點,在村西的荒墳冢尋到了軻兒同他的小伙伴們,他們那喪葬筑埋惟妙惟肖的情形,弄得孟母哭笑不得。似這樣下去,孩子將會發(fā)展到哪里去?孟氏的振興將靠誰人?但是,孩子們的天真活潑,軻兒的組織指揮才能卻使孟母由衷的喜悅。這能怨孩子們嗎?不能!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成長,勢必只能如此。她認定,這里的環(huán)境是不利于軻兒成長的,孔子說:“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居住的地方,要有仁德這才好。選擇住處,沒有仁德,怎么能算是聰明呢?)不是為了顯示自身的聰明,而是為了軻兒的成才,她萌發(fā)了遷居的念頭。她沒有責怪孩子,只給他講了許多道理。孩子雖點頭稱是,行為上卻依然如故,全沒有轉(zhuǎn)變的希望,這就更堅定了母親遷居的信念。然而,孤兒寡母,遷居談何容易!有道是“安土重遷”,確實是故土難離呀!孟母這樣思前慮后,總也沒有成行。

一年后發(fā)生的一件事,迫使著孟母下定了遷居的決心,而且刻不容緩。

戰(zhàn)國時候的喪葬,富豪人家錦衣美衾,內(nèi)棺外槨,貧窮不堪者只能藁(gǎo)葬(用草苫裹尸),夭亡的孩子則很少有人掩埋,多半棄尸于溝壑,任狗撕狼掠。夏秋之交的一個中午,有一個孩子在柳林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嬰的尸體。孟軻獲悉情報后,立即組織指揮他的小伙伴們?yōu)槠渑e行了安葬儀式,聲勢之浩大,場面之壯觀,氣氛之肅穆,前所未有。墓地里多了一處新墳,他們知道,這是鄰村一家財主新埋的祖宗。既然財主的祖宗埋在這里,這個地方一定不錯,再說,這個地方土暄,挖坑省事。孩子們的思想總是單純的,想法總是天真的,哪知道卻捅了馬蜂窩。財主聞訊,雷霆震怒,說是挖漏了他家的地氣,破壞了他家的風水,倘無人發(fā)現(xiàn),他家豈不是要世代兼祭一塊窮鬼家的賴肉嗎?因而定要去告官,嚴加追究。孩子闖了大禍,母親嚇得面如土灰,左鄰右舍都來寬慰孟母,幫助她想對策。小孟軻卻毫不在意,他理直氣壯地說:“這是公墓,他可以葬,我們?yōu)楹尉筒荒茉崮兀颗聣牧孙L水,他為何不將祖宗葬到自家的私田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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