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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古老種瓜娶文女(2)

傳世經(jīng)典白話小說精編:神靈奇蹤 作者:劉洪仁


話里卻說張公,一并三日不開門。六合縣里有兩個撲花的,一個喚做王三,一個喚做趙四,各把著大蒲簍來,尋張公打花。見他不開門,敲門叫他,見大伯一行說話,一行咳嗽,一似害癆病相思,氣絲絲地。看那大伯時,喉嚨啞颯颯地出來道:“罪過你們來,這兩日不歡,要花時打些個去,不要你錢。有件事相煩你兩個:與我去尋兩個媒人婆子。若尋得來時,相贈二百足錢,自買一角酒吃?!倍舜蚧俗匀ァR粫r之間,尋得兩個媒人來。張公道:“有頭親,相煩說則個。這頭親,曾相見,則是難說。先各與你三兩銀子,若討得回報,各人又與你五兩銀子。說得成時,教你兩人撰個小小富貴。”張媒、李媒便問:“公公要說誰家小娘子?”張公道:“滋生駟馬監(jiān)里韋諫議有個女兒,年紀一十八歲,相煩你們?nèi)ヅc我說則個?!?/p>

兩個媒婆含著笑,笑接了三兩銀子出去。行半里田地,到一個土坡上,張媒看著李媒,道:“怎地去韋諫議宅里說?”張媒道:“容易。我兩人先買一角酒吃,教臉上紅拂拂地,走去韋諫議門前旋一遭,回去說與大伯,只道說了,還未有回報?!钡廓q未了,則聽得叫道:“且不得去!”回頭看時,卻是那張公趕來,說道:“我猜你兩個買一角酒,吃得臉上紅拂拂地,韋諫議門前旋一遭回來,說與我道:未有回報。還是恁地么?你如今要得好,急速便去,千萬討回報。”兩個媒人見張公恁地說道,做著只得去。

兩人同到滋生駟馬監(jiān),倩人傳報與韋諫議。諫議道:“教入來?!睆埫?、李媒見了。諫議道:“你兩人莫是來說親么?”兩個媒人笑嘻嘻的,怕得開口。韋諫議道:“我有個大的兒子,二十二歲,見隨王僧辯征北,不在家中。有個女兒,一十八歲,清官家貧,無錢嫁人?!眱蓚€媒人則在階下拜,不敢說。韋諫議道:“不須多拜,有事但說?!睆埫降溃骸坝屑?,欲待不說,為他六兩銀;欲待說,恐激惱諫議,又有些個好笑?!表f諫議問:“如何?”張媒道:“種瓜的張老,沒來歷,今日使人來叫老媳婦兩人,要說諫議的小娘子。得他六兩銀子,見在這里?!睉阎腥〕瞿倾y子,教諫議看,道:“諫議周全時,得這銀;若不周全,只得還他。”諫議道:“大伯子莫是風?我女兒才十八歲,不曾要說親,如今要我如何周全你這六兩銀子?”張媒道:“他說來,只問諫議覓得回報,便得六兩銀子?!敝G議聽得說,用指頭指著媒人婆道:“做我傳話那沒見識的老子:要得成親,來日辦十萬貫見錢為定禮,并要一色小錢,不要金錢準折?!苯逃懢苼韯窳嗣饺?,發(fā)付他去。

兩個媒人拜謝了出來,到張公家,見大伯伸著脖項,一似望風宿鵝,等得兩個媒人回來。道:“且坐,生受不易!”且取出十兩銀子來,安在桌上,道:“起動你們,親事圓備?!睆埫絾柕溃骸叭绾瘟耍俊贝蟛溃骸拔艺扇苏f,要我十萬貫錢為定禮,并要小錢,方可成親?!眱蓚€媒人道:“猜著了,果是諫議恁地說。公公,你卻如何對副?”那大伯取出一掇酒來開了,安在桌子上,請兩個媒人各吃了四盞。將這媒人轉(zhuǎn)屋山頭邊來,望著道:“你看!”兩個媒人用五輪八光左右兩點瞳人,打一看時,只見屋山頭堆垛著一便價十萬貫小錢兒。道:“你們看,先準備在此了?!敝痪彤斎眨棠莾蓚€媒人先去回報諫議,然后發(fā)這錢來。媒人自去了。

這里安排車仗,從里面叫出幾個人來,都著紫衫,盡戴花紅銀揲子,推數(shù)輛太平車,車子上旗兒插著,寫道:“張公納韋諫議宅財禮。”眾人推著車子,來到諫議宅前,喝起三聲喏來,排著兩行車子,使人入去,報與韋諫議。諫議出來看了車子,開著口則合不得。使人入去說與恭人:“卻怎地對副?”恭人道:“你不合勒他討十萬貫錢。不知這大伯如今那里擘劃將來?待不成親,是言而無信;待與他成親,豈有衣冠女子,嫁一園叟乎?”夫妻二人倒斷不下。恭人道:“且叫將十八歲女兒前來,問這事卻是如何?!迸簯阎腥〕鲆粋€錦囊來。原來這女子七歲時,不會說話。一日,忽然間道出四句言語來:“天意豈人知?應于南楚畿。寒灰熱如火,枯楊再生稊?!弊源撕蟊銜形?,改名文女。當時著錦囊盛了這首詩,收十二年。今日將來教爹爹看道:“雖然張公年紀老,恐是天意,卻也不見得?!惫艘娕畠嚎?,又見他果有十萬貫錢,“此必是奇異之人?!睙o計奈何,只得成親。揀吉日良辰,做起親來,張公喜歡。做成了親事,卷帳回,帶那兒女歸去了。韋諫議戒約家人,不許一人去張公家去。

普通七年夏六月間,諫議的兒子,姓韋,名義方,文武雙全,因隨王僧辯北征回歸,到六合縣。相次到家中,只見路傍籬園里,有個婦女,頭發(fā)蓬松,腰系青布裙兒,腳下拖雙靸鞋,在門前賣瓜。韋義方覺走得渴,向前要買個瓜吃。抬頭一覷,猛叫一聲道:“文女!你如何在這里?”文女叫:“哥哥!我爹爹嫁我在這里。”韋義方道:“我路上聽得人說道,爹爹得十萬貫錢,把你賣與賣瓜人張公,卻是如何?”那文女把那前面的來歷,對著韋義方從頭說一遍。韋義方道:“我如今要與他相見,如何?”文女道:“哥哥,要見張公,你且少待。我先去說一聲,卻相見。”文女移身,已挺腳步入去房里,說與張公。復身出來道:“張公道你性如烈火,意若飄風,不肯教你相見。哥哥,如今要相見卻不妨,只是勿生惡意?!闭f罷,文女引義方入去相見。大伯即時抹著腰出來。韋義方見了,道:“卻不叵耐!恁么模樣,卻有十萬貫錢娶我妹子,必是妖人。”一會子掣出太阿寶劍,覷著張公,劈頭便剁將下去。只見劍靶掿在手里,劍卻折做數(shù)段。張公道:“可惜又減了一個神仙!”文女推那哥哥出來,道:“教你勿生惡意,如何把劍剁他?”韋義方歸到家中,參拜了爹爹媽媽,便問:“如何將文女嫁與張公?”韋諫議道:“這大伯是個作怪人?!表f義方道:“我也疑他,把劍剁他不著,到壞了我一把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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