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的到了。

下午五點鐘的光景，我正在餐廳里寫游記，黎進來說：“海水已經變了顏色，可以看出分明的兩種顏色來。船快要靠岸了，上去看看罷！”我答應了一聲，就收拾了紙筆，跟著他到艙面上去了。

海水果然現(xiàn)出了兩種顏色：遠處的是藍色，近處的卻是綠色。看起來界限也很分明！遠近都有小船往來，船里坐的是戴紅色圓頂帽的阿拉伯人。還有些黑人，光著頭，赤著身子。海鷗一群一群地在水面飛舞游戲。不遠處，還有跳起來的大魚。

看見岸了。這一個星期來的唯一希望就是靠岸，它馬上就要實現(xiàn)了。但后來我才知道船并不靠岸，卻停在海中。一只汽艇載來了幾個本地警察。他們陸續(xù)上了大船。紅色高帽，黑色制服，手里握著警棒，下面兩只腳不穿襪，也不穿鞋。黎忽然笑起來了。警察們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顧擺起架子站在扶梯旁邊，監(jiān)視上下的行人，好不威風！

衛(wèi)叫我到左邊去看。那里圍了一大群人，都在望水面上的什么東西。我擠進人叢中去，在欄桿旁邊找到了一個地位。水很清。一些黑臉浮在綠水上面，口里不住地叫。這是什么？五個黑小孩！他們泅水過來向船上的人要錢。他們的腳在水里不住地上下?lián)軇?，我看得很清楚。一個法國人丟了一個銅子下去，他們中間有一個就把頭往水里一埋，腳一翹，跌了幾個解斗，鉆下水去不見了。忽然水面起了一個大聲音，好像一尾大魚跳起來似的，于是那張黑而紫的臉，短而卷的頭發(fā)又出現(xiàn)在水上面了。黑小孩用手抹一抹臉，手里拿著那個銅子，朝我們晃了一下，便把錢放在他的口里銜著，然后泅著水走了。

“這也是人的生活?！毙l(wèi)側過頭對我說，他的面貌很嚴肅。

我不答話。我望著黑小孩跟波浪搏斗的情形，我的心似乎被什么東西搔著痛，我想這應該是一個殘酷的景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