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若一個人安靜的坐著街道的座椅上,看街上影影幢幢,熙熙嚷嚷。熱鬧是別人的,與她無關(guān)。也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多久了,下午從“顧氏”出來到現(xiàn)在,就這樣一直坐著想著。
一直來,都在拼命的逃離和顧煜城的回憶,只因為回憶太美滿,而現(xiàn)實太不堪。她以為,他們的回憶只變成她一個人的念念不忘,原來,也是顧煜城的祭奠,并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孤芳自賞。
顧煜城說,她現(xiàn)在很好!這讓安以若想起曾經(jīng)聽聞的那個故事:一對曾經(jīng)的戀人偶遇,男的問:他好嗎?
女的答:他很好!
男的又問:你好嗎?
女的答:我很好,你好嗎?
男的答:我也好!
女的再問:那她好嗎?
男的說:她剛告訴我她很好!
這樣簡單而繞口的對白,曾經(jīng)讓自己一度心酸好久。而現(xiàn)在卻已然成為自己的故事。
不知是風大了還是別的什么,眼角一陣陣地發(fā)酸,眼淚也無聲無息地出來憑吊。此刻,這人來人往的街頭,她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氣質(zhì)風度,讓她任性一回,放縱一回也好。
多年以前,也是這樣的夜。幾個小時前,她還冷漠的和顧煜城說分手,幾個小時后,跌跌撞撞得跑到他公寓的樓下,就這樣哭著坐著。顧煜城房間的燈亮了一個晚上,而她也在樓下陪那盞燈一個晚上。他不眠,她亦不休,只是卻沒有勇氣上去收回她的話,更沒有勇氣去解釋自己一手制造的謊言。天亮時,她無聲無息的退場,把所有的悲傷和難過都打包,束之高閣,從此不再觸碰,沒心沒肺的過一個人的生活。
而現(xiàn)在,以若幾乎想不起,當初那些日日夜夜是怎么過來的,一個人躲著哭,一個人舔舐傷口,人前永遠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這么多年來,以為再也沒有什么能讓自己砸開情緒的缺口,而今天終究又變得不堪一擊。
距離上一次這樣放肆的哭是什么時候呢?恐怕是四年前顧煜城出國的那個時候。最后一刻,等自己終于有勇氣跑去機場和他坦白,顧煜城的那班飛機卻在五分鐘前已經(jīng)起飛。只是五分鐘而已,卻劃出她和他永遠無法逾越的時空鴻溝。
她蹲在候機大廳,把臉埋進膝蓋 ,旁若無人地哭,聲嘶力竭,痛徹心肺。終于明白自己不僅失去了顧煜城,甚至連見他一面都成了空想。來往的人只當她親友離別,情緒失控,這種橋段在這個場合早已見怪不怪了。
而自己終究要以多年的不安和愧疚以及懷戀,來為自己的謊言和自私買單。
風漸起,以若穿得單薄,只覺得又冷又累。
從手袋里掏出手機,看著一片黑屏,想來是自己下午采訪的時候,關(guān)了手機就一直沒開機。開機的時候,看著屏幕上跳出的18通的未接電話,無一不是林牧之的。呵,原來,有一日,自己也是被牽掛的。
安以若回撥過去,那頭電話只嘟了一聲便被接起,沒等以若說話,林牧之便劈頭蓋臉的問:“安以若,你有沒有作為女人的自覺呢,都不看幾點了,也不回家,還給我關(guān)機!”
以若聽著那頭林牧之的聲音,分明是責難的語氣包裹著關(guān)切,又想起這幾日來對自己不冷不熱,忽然覺得剛剛收拾好的情緒,又破功了,忍不住又想流淚。
林牧之聽她好久都沒有答話,卻似乎有些若有似無的哽咽,不由擔心,“以若,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安以若頓住,“我就回來,先這樣吧!我掛了!”她只怕再講下去會哭出聲來。
掛掉電話的時候,以若站起,大概是坐久了,站起來的時候不由得一陣暈眩,腿腳也微微地麻了。
回家,這是一個多溫暖的詞?。?/p>
安以若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子時,原以為林牧之已經(jīng)睡下了,可是她剛開門,客廳的燈就亮了
房間里還留著沒有散盡的煙味。他的習慣,她是知道的,他平常并不抽煙的,可只要一有什么煩心事,總是習慣性的點煙,哪怕不抽,只是夾在手里,或者含在嘴邊。
這是第一次回家不用對著一室清冷,還有一盞燈,一個人在等著自己。她離得遠,林牧之的臉看的不甚真切,若夢似幻,總覺得不真實。心理打著腹稿,如何開口,如何解釋。并不敢靠得太近,她不確定自己的臉色神情有沒有好點,是否還留著流淚的殘痕。她的脆弱一個人憑吊就好。
林牧之終究起身,走向安以若。房間里只亮了一盞壁燈,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他站在安以若面前,溫柔的捧起她的臉,手輕輕在她臉上撫過:“安以若,你現(xiàn)在這樣可真丑!”
她偽裝得再好,終究瞞不了林牧之。他的動作細致溫柔,以若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即使說她丑,她也沒有力氣爭辯。
“好了,洗洗睡吧,不早了。”
他背過身,欲進臥室,安以若忽然拉住他,從身后用雙手環(huán)著他的腰,臉靜靜的貼著他后背。那一刻,她能明顯得感到林牧之的脊背僵直。
淚水無聲無息地暈濕了他的睡衣。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安以若希望自己的脆弱能夠有個臂膀可以收容,不再流離失所。如果這一刻,林牧之哪怕問一句你怎么了,她一定會一字一句,一絲一毫,毫不遮掩的告訴他自己和顧煜城的過往。她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和顧煜城的故事會成為他們以后的心結(jié)。
林牧之只是反身抱著她,用一只手撥開她被眼淚暈濕沾在臉上的劉海。燈光投射下的一幕看似無比的和諧,可是兩人的思緒卻各自徘徊在自己的世界。她在等他詢問,而他在等她解釋,彼此誰也沒說話,任憑空氣游離。
直到兩人都躺倒床上時,依舊沒有一句話。以若陷在一室的黑暗中,轉(zhuǎn)頭看林牧之,忽然想起一句歌詞:雙人床中間隔著一片海!她在此端,而他在彼岸。他們每天住在一個屋檐下,睡在一張雙人床上,而她卻始終猜不透他的想法心思。又或者於一淼說的對,她從來沒有花心思在林牧之身上。
以為林牧之早已入眠,卻聽見他淡淡一句:“安以若,以后這么晚不許一個人出去,不許手機關(guān)機!”只是一句,沒有旁的。林牧之說話向來和他人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夜如墨染,安以若卻覺得自己的思緒分外清晰。
她和林牧之之間,能稱得上回憶的東西實在太少。
憑林牧之的身份地位,他要找一個能夠和他真正舉案齊眉,出雙入對的妻,根本輪不到自己,可是他們就這樣別扭的結(jié)合了。曾經(jīng)某一日,她問過林牧之為什么娶她。他只一句:就是遇見了。簡單明了,卻耐人尋味。而她卻始終不明了他話中的到底藏著什么意味。
自己尋思著,像林牧之這樣的人,已經(jīng)不需要一個光鮮靚麗的女人來幫襯就已經(jīng)足夠耀眼。而她不吵不鬧,安分守己,渺小平凡,沒有緋聞,不去炒作,也不會上頭條,也許恰切巧隨了他低調(diào)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