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起草商業(yè)信函、記賬和支付賬單,年輕的洛克菲勒還得獨力完成為休伊特收房租的任務。在完成這一任務的過程中,他不但表現(xiàn)的有耐心、有禮貌,而且還具有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頑強精神。臉色蒼白的他就坐在自己的馬車上,像殯儀事務承辦人一樣在人家門口耐心等候,一直等欠租人把錢交出來來為止。他討債的那副樣子好像他沒這筆錢就活不下去似的,而他自己無疑因此產(chǎn)生很強烈的憂慮感?!安恢烙卸嗌俅?,我夢見自己在向人討賬!即使最近幾年也是如此,”他在半個世紀之后感嘆道,“我會大叫著‘我收不到某某的帳’,從夢中驚醒!”為什么洛克菲勒會有如此強烈的焦慮感?有人認為他還沒有徹底擺脫令他痛苦的家庭生活。失去工作意味著他不得不再去仰仗父親的接濟。另一種解釋是,很有毅力的他并非一個聰明人。就像在學校時那樣,有些人認為他是個有愚笨的家伙,不可能出人頭地。因此,他必須在那些輕視他的人面前干出點成績來!
休伊特-塔特爾公司的生意規(guī)模不大,但對一個有志于學習經(jīng)商的年輕人來說卻是個不錯的學校。南北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大多數(shù)美國企業(yè)只從事一項業(yè)務或生產(chǎn)一種產(chǎn)品,休伊特-塔特爾公司卻代理銷售許多種商品。公司起初經(jīng)銷食品;在洛克菲勒被雇傭3年之前,它率先從蘇必利爾湖一帶購進鐵礦石;公司的主營業(yè)務則是給美國經(jīng)濟帶來革命性變化的鐵路和電報。正如洛克菲勒所說:“運輸業(yè)令我矚目!”日后的標準石油公司同鐵路部門之間的緊密關系曾引起人們的種種非議,因此,他的這番話并非說說而已。一批佛蒙特州出產(chǎn)的大理石運到克利夫蘭算不上什么復雜業(yè)務,卻需要對鐵路、運河和湖上運輸?shù)雀鞣N運輸方式的相對成本進行復雜計算。洛克菲勒回憶道:“3種運輸方式的損耗成本必須確定下來,一個17歲的孩子需要絞盡腦汁來解決這個問題,好讓包括老板在內(nèi)的各方都滿意!”
1855年的最后一天,休伊特付給洛克菲勒50美元作為頭3個月的工錢,也就是每天50美分多一點。接下來,他宣布這位助理簿記員以后的月薪為25美元(即每年300美元)。奇怪的是,洛克菲勒卻對加薪感到內(nèi)疚:“我覺得自己像個罪犯!”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擔心自己變得貪婪起來。不過,他很明白,積攢金錢是一回事,赤裸裸地貪求金錢則是另一回事。
洛克菲勒在功成名就之后堅決否認自己在年輕時就迷戀金錢的說法,卻又向人們講了下面這個在休伊特-塔特爾公司工作時的故事:
第一次看到銀行匯票時,我還很年輕,正在弗萊茨區(qū)當一名職員。一天,老板收到一家銀行開出的4000美元匯票。辦公時間時,他讓我看了一下那張匯票,然后把它鎖在保險柜里。等他一離開辦公室,我就打開保險柜,取出匯票,瞪大眼睛看了好一陣子,才放了回去,把保險箱鎖好。對我而言,這可是天大的一筆巨款!那天,我把保險柜打開許多次,長時間凝視那張匯票。
上面的故事足以讓人們體會到那張匯票在這個年輕人內(nèi)心引起的強烈反應。人們也不免由此聯(lián)想到老比爾把錢扎成一捆一捆地藏起來、然后偷看取樂的一幕。洛克菲勒很少喜形于色,一向自詡沒有任何壞習慣。如此一來,他對金錢的強烈渴望就更顯得更為引人注意。
洛克菲勒從工作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快樂。他眼中的商業(yè)世界是妙趣橫生、變幻無窮的?!斑@些思維敏捷人們埋首苦干,絕不僅僅為了賺取金錢。他們是在從事一項魅力十足的事業(yè)!”他在回憶錄里寫道,“要想使工作熱情保持下去,單純的斂財是做不到的。他們還有更高尚的目標!”
美國文化鼓勵、乃至崇尚財富的占有,人們有可能因此而走向極端,最終被自己的貪欲所奴役、斷送。于是,人們從孩提時代就開始學習如何審視和反省自己的行為。本杰明·富蘭克林在《自傳》里講述自己如何記下每日的言行,以便從中找出自己的德行與惡舉。19世紀中葉的許多人也都依靠這種日記督促自己保持節(jié)儉,按照道德理念行事。許多年輕人的日記里少不了鼓舞、激勵、勸勉和告誡自己的話。安德魯·卡內(nèi)基就在日記里寫下許多激勵自己的話,威廉·C·惠特尼則用一個小本記錄了許多宗教箴言。大家一邊在竭盡全力地爭取出人頭地,一邊又要小心翼翼地遏制內(nèi)心深處的無盡貪欲。
約翰·D·洛克菲勒在內(nèi)省方面做得更到位。他像虔誠的清教徒一樣反省每天的言行,克制內(nèi)心的欲望,希望以此使自己的生活平穩(wěn)。一旦發(fā)現(xiàn)欲望有失控的危險,他便及時加以抑制。由于總是一心一意地撲在工作上,他產(chǎn)生一種強迫工作癥。他在清晨6:30便要起床,帶著一盒午餐趕到辦公室;吃完午飯便繼續(xù)工作,直至很晚。直到有一天,他決定要改變一下。他在日記里寫道:“我在這一天和自己做了一個約定:在此后的30天里,一定要在晚上10點之前離開辦公室。”不過,他很明白這個誓言是很難遵守的。
洛克菲勒的私生活里也被簿記主宰。數(shù)字是如此的純潔,如此的令人寬慰,他便把休伊特-塔特爾公司的商業(yè)準則應用到個人生活之中。1855年9月,剛剛開始上班的洛克菲勒用1角錢買下一個紅色筆記本,稱其為“賬冊A”,上面詳細記錄著他的每一筆收入和支出。當時的不少年輕人也有這樣的賬本,卻很少有人記錄得如此詳盡。在后來的歲月里,洛克菲勒一直把這個賬本視為自己最珍貴的紀念物。
賬冊A其實意味著洛克菲勒已經(jīng)能夠自食其力,再也不用依靠父親養(yǎng)活自己。他一半的工資就足以支付伍丁太太的食宿費和雇洗衣婦。他很是為這段艱苦奮斗的青年時期自豪:“我買不起那些入時的衣服,只能到一位要價便宜的服裝商人那兒買自己能買的起的衣服,但這些衣服比那些我買不起的衣服還要好!”
值得一提的是,洛克菲勒沒有夸大賬冊A的價值。它無可爭辯地證明他從小就熱衷于慈善事業(yè)。在工作的第一年里,這位年輕的職員就把6%左右的工資捐給慈善機構,有幾個星期的捐贈數(shù)額還要大得多。他說道:“我保留著最早的賬本。在每天只能掙l美元的時候,我就拿出5美分、1角或者25美分捐給慈善機構!”當他在1859年年滿20歲時,已經(jīng)捐獻超過10%的收入。
洛克菲勒有一種宗教與事業(yè)可以并行不悖的理念,使基督教精神與資本主義成為個人生活的兩大支柱。查爾斯·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在1859年出版后,許多人的宗教信仰動搖了,洛克菲勒卻依然故我。盡管基督教在19世紀后半期不斷遭受嚴重的挑戰(zhàn),他卻始終恪守少年時代建立起來的宗教信念。父親的斑斑劣跡使年輕的洛克菲勒盼望對罪惡進行撻伐,實現(xiàn)自我拯救和提高社會的道德水準,而這些恰恰都是浸信會所積極倡導的。動蕩不安的童年使他渴望以教會為家,一個不會讓他蒙受羞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