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詩寫成了我想讓它成為的那種樣子之后,我就再沒有過獲獎的記錄了。所以此次在《詩參考》獲獎對我來說有著“第一次”的意義。
我想一項詩歌獎如果有三個以上的人參評的話,我就永遠不可能獲獎。如果在我之外還有另一個候選人在場的話,我也不可能獲獎。因為在一般正常情況下,三個人參評就會有兩個人反對我;有另一個候選人在場--不管他或者她是誰,也會輕而易舉地擊敗我,因為我首先會被評委們裁定寫的不是詩,而另一個人不管寫得好壞,他或她起碼寫的是詩。也就是說在這樣的評選中我是毫無競爭力的,誰都可以不廢吹灰之力地擊敗我。程序上十分公正的評獎,永遠不會將公正覆蓋在我的頭上。在這種情況下,參賽就成了一種自取其辱。
九十年代以來,我有過兩次自取其辱的經(jīng)歷。一次是在九四年,我在身為組織者的詩人朱文杰的鼓動下以我的第一部詩集《餓死詩人》參選當年度的“西安文學獎”,結果在最終獲獎的十位詩人中沒有我的名字。據(jù)一位參評的老詩人私下透露說,其實我連進入投票的程序都沒有,是負責詩歌類評獎的詩人聞頻指出:如果伊沙獲獎,這個獎就不像政府獎了。奇怪的是在發(fā)獎那天他們也向我發(fā)了請柬,我什么都沒想就去了,結果所有認識我的人都來安慰我,懷抱一個個像泡菜壇子似的獎杯到我身邊來坐一坐,還有人夸獎我說:沒獲獎也來,你這是大詩人的胸懷和氣派。操!你說當時坐在那兒的我是該哭還是該笑呢?!另一次是在九七年,身為評委之一的詩人呂德安打電話給我說準備推薦我參選“劉麗安詩歌獎”,我聽了很高興就把作品寄去了,結果再無消息。后來一位詩人打電話給我說呂德安又去美國了,說他一直不好意思再打電話給我,因為他把我的作品剛遞上去就遭到另一位評委臧棣的拼命反對,據(jù)這位打電話的詩人說:呂德安當時都氣哭了。如此說來我還是沒有進入投票的程序。悉密在北大講我的詩,他也要站起來抗議。這個小臧棣,用他在“盤峰詩會”上說徐江的話說他:我可沒得罪過你呀!我想得罪你--我把你這么個冒充詩人的學術混混兒得罪定了也是在“盤峰詩會”之后的事,你以為靠西渡、桑克、王艾、胡軍軍等就能攪一攪我的心情?呂德安是一位我十分看重的優(yōu)秀詩人,我又一次自取其辱完全是出于他對我看重的看重,真是難為你了,德安兄!
這一次我是在沒有多少精神準備的情況下忽然得到了這么一個獎的,“十年成就獎”,好像也用不著參選,十年里你做了什么應該一目了然。好像也沒有一個可稱為“評委會”之類的玩意存在,《詩參考》的主編中島一個人說了算,他說伊沙應該獲獎然后我就獲了獎。所以這個獎是中島本人給我的,既然在以往的評獎中,聞頻、臧棣可以一個人說了算,他們說:“不!”那么中島也可以一個人出來說:“是!”我好像也曾一個人說了算過,那是1998年度《文友》文學獎--也是迄今為止《文友》頒發(fā)的惟一一屆文學獎,我說頒給食指,也就這么定了。當時我惟一的一點小依據(jù)是:《相信未來》在我的《世紀詩典》欄目中發(fā)表后我接到了大量(也是最多)的讀者來信。我希望在中島那里也有一點具體的依據(jù),他的回答令我心定,他說:九三年有我作品小輯的那一期是《詩參考》歷史上沖擊力最強而且影響最大的一期。
一個人在他充分寫作的十年結束的時候,他的一位十分了解他寫作成果的朋友授予他一個獎項,他真是快樂極了。沒有獎金,沒有獎牌,沒有儀式,僅僅是一項純榮譽性的獎勵,被他引為十年歷程的一個標志。他真是快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