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俠忙將二人扶起,三人互相攙扶,隱入夜色中去。
山谷中,小院內,林歸遠怎么也無法安睡,只得在院中樹下徘徊。雖然白天為慕夫人治病耗盡了他的氣力,這時也無心運功調養(yǎng),腦中只是癡癡地想著大哥和三弟此行是否能平安歸來,有時往不好的方向想去,就會狠狠地揪著頭發(fā)罵自己:林歸遠啊林歸遠,大哥涉險你不阻止,三弟同去你更不應該幫腔,這萬一有個好歹,你可還能獨活?冬夜的寒氣不斷侵入他的心中,凍得他全身麻木,他也渾然不覺。
也不知夜到了什么時候,他聽得輕而急的敲門聲,急忙撲上去將院門拉開,三個人跌了進來。
林歸遠看清是蕭李三人,忙招呼側屋中的另幾名血衣衛(wèi)將筋疲力盡的三人抬入房中。李清洛見到二哥,心下一松,一口氣再也撐不住,暈倒過去。
她夢見在無邊的黑暗中,自己一個人孤獨地不知疲倦地跑著,一群不知名的怪獸在后面緊緊追趕,追得她筋疲力盡,再也無法跑動。這時,有兩雙溫暖的手伸了過來,一雙是大哥的,一雙是二哥的,他們兩人牽著她一起跑動,慢慢地飛了起來,飛在美麗的天空中,潔白的云層里,她仿佛看到了西方極樂世界就在眼前??墒沁@時有許多怪獸也跟著騰空而來,一頭怪獸一口咬住了大哥的肩頭,將他向后拖去,大哥的臉變得越來越模糊,也漸漸地松開了握著她的手。她急得大哭起來,聲嘶力竭地叫道:“二哥,快,快救大哥回來!快??!”
林歸遠坐在床前,看著清洛在夢魘中掙扎,汗水從她額頭不停滲出,瘦小的臉蛋慘白慘白,不由心如刀割,自責不已,及至聽到她喊出的夢話,再也控制不住,不顧蕭慎思仍在一側的榻上昏睡,將清洛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懷中的人兒身子是如此柔若無骨,抱著好似輕無一物;但又是如此瘦骨嶙峋,硌得他胸口生疼生疼。他喃喃地道:“三弟,以后我叫你洛兒好不好?洛兒,好洛兒,以后不要再離開我的視線,我絕對不會松手的,我要保護你,好好地保護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洛兒……”
清洛在夢中感覺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好像幼時娘慈愛地抱著自己,又舒服又安全。她逐漸安靜下來,從噩夢中解脫,嘴角掛上了一絲安詳甜蜜的笑容。
這一夜林歸遠熬至整個人都虛脫,又要替蕭慎思療傷解毒,又要替清洛鎮(zhèn)靜安神,還要不時去照看一下昏睡的李正益和有殤。好不容易撐到天亮,終于趴在清洛床前沉沉地睡了過去。
清洛悠悠醒來,感覺這一覺睡得這樣的深沉、這樣的安心,精神大好。突然想起昨夜的事情,便“騰”地坐了起來,側過身,卻見林歸遠正趴在床沿酣睡,蕭慎思也臥于一旁的軟榻上,尚未醒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一時看看大哥,一時看看二哥,兩人雖都稍稍地易容改裝,也可瞧得出一個俊朗堅毅,一個儒雅飄逸。看到蕭慎思時她臉上泛起紅暈,看到林歸遠時她心頭又涌起感激;覺得蕭慎思如高山,如青松;而林歸遠就似清風,似綠柳。一顆心就似被剖成了兩半,越來越遠又越來越近。
林歸遠睡夢中輕輕地喚了一聲“洛兒”,將清洛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她見林歸遠只是在說夢話,便悄悄地下了地,又輕輕地將棉被蓋在了林歸遠身上,再替蕭慎思將滑落的被子拉至肩頭,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剛剛來得及將房門掩上,“小兔子”慕若又跳了進來,見她欲大聲叫喊,清洛忙將手指豎在唇邊,請她噤聲。
手指甫一觸及自己的雙唇,清洛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愣,想起昨夜的羞人場景,頓時心亂如麻。
慕若見她大清早起來便呆呆的,不由將手在她肩頭一拍,輕聲笑道:“怎么了,大清早發(fā)什么愣啊?林先生起來沒有?我母親昨夜一夜安睡,竟是十多年未曾有過的呢。我來向他道謝來了?!闭f著便要推門而入。
清洛忙拉住她:“林先生昨日替夫人治病,太過勞心傷力,這時還未起床,他吩咐說不要驚擾他,不然今天不能再替你母親施針呢。”
慕若忙吐了吐舌頭:“好險,那我們就出去說話吧?!?/p>
房內,蕭慎思已醒轉來,只是全身無力,只得繼續(xù)在榻上躺著,耳邊傳來清洛在屋外輕輕柔柔的聲音,心中的疑團不斷擴大,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面對著兩個“事實”:一個“事實”是殘酷的,讓現(xiàn)在的他無法接受的,另一個“事實”則是甜蜜的,讓他要敞懷高歌的。但事實到底是怎么樣的,真相又是如何,他怕去知道這最后的答案,怕面對這可能是殘酷也可能是甜蜜的現(xiàn)實。
待到清洛和慕若笑容燦爛地將早餐捧上飯桌,眾人也都醒了過來。用餐的時候,慕若自是毫無心機,開開心心,眾血衣衛(wèi)也因見到主將無恙,輕松無比。只這“兄弟”三人卻各懷心事。
林歸遠默默回想著昨夜將清洛抱在懷內時又動人又傷心的感覺,不發(fā)一言;蕭慎思則不停地揣測著那兩個可能的“事實”,眼神有時掃過清洛,卻又不敢細看;而清洛心下發(fā)慌,一觸到他的眼神便如受驚的小鹿般避開視線。三人這一頓飯吃下來,真是不知其味。
吃完飯,慕若收起一貫調皮的神情,正容說道:“盛掌柜,林先生,清哥哥,眾位大哥哥,我哥哥昨夜終于決定要正式宣戰(zh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