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子家中，禿子不在，只一個老母親。聽說禿子不在，楊作新有些擔(dān)心，害怕是不是走漏了消息，讓這小子跑了，想想他們?nèi)舜诵袡C(jī)密，不會走漏風(fēng)聲，于是耐著性子，套這老太婆的話，問禿子哪里去了。老太婆見這三人來得蹊蹺，嘴里只是支吾，不愿說出兒子的下落。楊作新見了，只好說，他就是楊蛾子的哥哥，當(dāng)年婚事破裂，楊家還欠花柳村四十塊聘禮，他如今在外邊發(fā)了財，是來了結(jié)這樁事的。說著，令張三李四，從褡褳里掏出四十塊大洋，倒在炕上。那老太婆見了銀錢，眉開眼笑，過來就要拾掇。楊作新見了，搶上一步，用手捂住銀錢，說聲：“且慢！”當(dāng)年這銀子，是他親口向禿子許諾的，此番來，須親手交給禿子，才算心安。老太婆聽了，覺得來人說的話也有道理，未及細(xì)想，便說出了她兒子的下落。三人告辭，那張三李四想要收起銀兩將來交給禿子，楊作新說：免了吧，只怕那禿子，怕是回不來了。三人走后，那老太婆琢磨著楊作新的話，膽戰(zhàn)心驚。不提。

原來那禿子去了膚施城，惡習(xí)不改，又去干那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當(dāng)下三人折身回來，到了膚施城下。戰(zhàn)亂年間，天剛擦黑，那城門便關(guān)了。三人上了山，從山腰間蜿蜒盤桓的城墻上找個缺處，跳了下去。進(jìn)了城后，楊作新地形熟悉，于是便按那老太婆所說的地址，一路尋找。一會兒，見到一戶人家亮著燈光，于是上前敲門。那禿子又在附近農(nóng)村騙了幾個姑娘進(jìn)城，提供給那些腌臜的人家，做起皮肉生意，撈一點銀錢。屋里，一個新來的姑娘，正與房主在講價錢。原來接待一個客人，從客人身上能得到兩塊錢，事后按照行規(guī)，“房子五毛炕五毛，干媽五毛，你五毛”，這就是說，到了姑娘手里，只有五角錢了。姑娘覺得自己做了一回下賤事，只賺得五毛錢，大頭全讓那房主拿了，心中有些不滿。正在這時，聽見敲門，禿子笑著說，你看，嫖客來了，一晚上多接幾個，這錢不就出來了。說著，邊來開門。打開門后，一看一次來了三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那禿子說道：“有姑娘陪你，我出去遛個彎兒再回來！”說著，就想出門。楊作新一揮手，張三李四早把門“嗵”一聲關(guān)了，然后用脊背抵住門，面對禿子，掏出短槍。

那姑娘和房東老太婆，見了這陣勢，嚇得躲在炕旮旯，篩糠一般。楊作新說道，他這次是來尋仇，與你們二位無關(guān)，兀自躲著，不要聲張。兩位聽了，不住地點頭。

安頓停當(dāng)，楊作新轉(zhuǎn)過臉來，對著地上的禿子喝道：“冤各有頭，債各有主，狗日的禿子，你還認(rèn)識老子嗎？”

禿子大著膽子，抬起頭瞅了瞅，楊作新沒有戴眼鏡，他不認(rèn)識了，于是搖搖頭。

楊作新笑道：“咱們還做過一回親戚呢，你忘了？妹夫連妻哥也不認(rèn)識了？”

禿子聽了，看了看，想起了這是楊作新，知道今天是兇多吉少了，這楊作新是來尋仇，報楊干大的仇的，于是一下子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喊叫“干大饒命”，并且不住地用兩手扇著自己的耳光。

楊作新說：“江湖上有一句話，叫做‘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這次下山，就是為這八個字而來。先說頭一宗事，‘欠債還錢’，當(dāng)年楊家，確實欠下你四十塊大洋聘禮，楊家遲遲不還，輸理了，記得我當(dāng)時曾許下口愿，將來由我還清。這次，就是欠債還錢來了?！?/p>

禿子見說，只是回話，口里不停點地說：“不要那錢了，不要那錢了！”

“不要不行！不要這錢，我楊作新便做下了短處，落了個言而無信的名聲。告訴你，那四十塊大洋，我已經(jīng)送到花柳村你那老媽媽手里了?！睏钭餍抡f完后，接著又說第二宗事情，“了了欠債還錢，現(xiàn)在再理論這殺人償命。禿子，你這狗日的，你強(qiáng)逼我妹妹為娼，我妹不從，好說好散，也就罷了，退你聘禮就是。可你又勾結(jié)官府，捉我，槍打我父親，害得我楊作新家破人亡，此仇不報，父親九泉之下，安能瞑目！今天殺了你，也算給社會除了一害，你說哩！”

禿子到如今，自然無話可說，只說他有個老娘，需要頤養(yǎng)天年，要楊作新看到老娘的分上，饒他不死，以后再不敢干這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了。

楊作新微微一笑，說：“你那老媽，也沒長一副好下水，生下你這號害貨。我想她有那四十塊大洋，夠抬埋用的了?！?/p>

說完，不再廢話，令張三李四，只管動手。

張三李四得令，先一人一腳，將禿子踢翻在地，踩住胸口，然后兩桿短槍同時舉起來，對準(zhǔn)禿子腦袋，只聽“啪啪”兩聲槍響，禿子的禿頭，就只剩下半塊了。

禿子血旺，那噴濺的鮮血濺了張三李四一身，兩人叫一聲“晦氣”。

至此，大仇已報，楊作新心病即除，便與張三李四，出了這間屋子，仍然順原來入城的道路，躍過城墻，上了山岡。

上了山后，才見膚施城里，響起“嚁嚁”的哨子聲，城里的軍警正在集合。張三李四見了，哈哈大笑說：“有種的，到后九天來找老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