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讓我放不下的，是尹然和末末，盡管她們已經(jīng)是別人的老婆孩子。我感激她們曾給我的天倫之樂。那些細枝末節(jié)，概括到最后，多半是非常美好的。我永遠記得每一次的夜歸，抬頭看見透過窗簾的燈光，那是回家的感覺，最最柔軟的感覺。然而連這些終于也沒有了。

夏夜的公園，漸漸熱鬧起來，草坪上坐著成雙成對的情侶，錄象室里傳來刀槍棍棒的撞擊聲。我從后門走出來。“汪……汪……”兩聲，朝我搖了搖尾巴。我親愛的看門狗，你還記得我嗎？你一如既往地歡送我，把我感動得欲哭無淚。請允許我做一條跟你一樣的狗吧，我們一起狗眼看世界。我會是一條好狗的，決不狗眼看人低。做人做不成了，索性做條狗吧，啃啃硬骨頭，拿拿耗子，吃吃肉包子……

我必須給尹然打個電話，作為訣別，哪怕她已不認我這個老公，把我的電話當作騷擾。我多么渴望聽到她們母女的聲音，聽到小末末再喊一遍“爸爸”。我下意識地掏掏上衣口袋，居然有一枚壹元硬幣躺在那里。對此我絲毫不感到奇怪，今天發(fā)生的許多事，已使我失去了正常的判斷能力。

“喂，哪位？”我終于聽到了尹然的聲音。謝天謝地，她家的電話號碼還是原來的。　　“我是……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薄　　澳?，你搞什么名堂，到現(xiàn)在還不回家？”　　“……”

“說話呀，你這一天死哪里去了？你們單位下午打電話給我，問你為什么沒去上班，我說你去了呀，急急忙忙地連手機都忘了帶。再沒有你的動靜，我可要報警了！我都急死了！”

“尹然，你剛才說我是……莫非？我真的是莫非？”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莫非還能是誰？”　　“我是莫非，你又是誰？”　　“吃錯藥了！你到底怎么啦？”

“那么，你的頭發(fā)該怎么解釋？為什么長到肩膀？“

“還長到腳后跟了呢！我的頭發(fā)不是一直很短嗎？不是你說的喜歡我留短頭發(fā)嗎？”

“這個……說出來你會不信的，就當是……一場誤會吧……末末好嗎？”　　“她已經(jīng)睡著了。”　　“真想聽她叫我一聲爸爸呀！” 我流下了眼淚。女兒睡眠的姿勢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親愛的女兒，這一天與你無關。　　“你快回來，今天的事——跟你沒完?！薄　∷龗炝穗娫?。她最后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