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馬小波支起身子打量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并沒有上飛機，而是躺在自己家的沙發(fā)上，不由松了一口氣，暗道：噓，幸虧是個夢。又放平了身體，睡了起來。

第二次醒來，墻上的石英鐘已經(jīng)指向了早晨八點半。莊麗早就上班走了，茶幾上沒有熱好的牛奶，也沒有片紙的留言，看來氣還生著呢。馬小波無奈地笑笑，心口堵得慌，情緒也空落落的，無心去上班，爬起來打電話到公司請了個假，然后慢騰騰地洗漱。頭腦漸漸清醒，心中又漸漸不平起來：人為什么要結(jié)婚呢，結(jié)婚對個人有什么好處？從社會的高度講，結(jié)婚是必須的，因為家庭是構(gòu)成社會的基本要素，社會要維持平衡和發(fā)展，要形成一種生存秩序，沒有諸如結(jié)婚一類的行為方式是不行的；但對個人來說，結(jié)婚實在是沒什么好處，尤其對一個有抱負的男人來說，加重了負擔，浪費了時間，喪失了興趣，耽誤了事業(yè)，影響了心情，反正是壞處大于好處。碰上個通情達理疼人的老婆還好，可惜的是大多數(shù)女人婚前善解人意，婚后就蠻不講理，何止破壞你的心情，有時候簡直讓你覺得活著是一件再窩囊不過的事情。而你又不能撂挑子，因為責任心和道德感是一個男人的立身之本，況且這社會歷來是同情弱者的，誰要想解脫，誰就會成為箭靶子。所以，一個男人結(jié)婚時間越長，越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像自己了，最后啊，連他媽男人也不是了。最可氣的，老婆還老覺得自己才是最受委屈的，是最痛苦的那一個。你說這婦女的地位在提高，心疼老公的老婆怎么會越來越少？馬小波刷牙完畢，思考出一個結(jié)論來：情感上的自私，是女人克服不了的天性。

既然是天性，就沒必要跟她一般見識了。馬小波打開音響，放了一盤唐朝樂隊的ＣＤ，打算換個心情。該干的事情還是要干的，日子像流水一樣長，慢慢來吧?！靶褋頃r看到樹在移動影子……”唐朝樂隊的搖滾勾起了馬小波心底的某種渴望，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懷念談戀愛時候的莊麗，如今那個可愛的女孩去哪里了呢？有時候馬小波簡直不能相信她就是每天抱怨個不停的那個女人?；橐鲭m然不見得就是愛情的墳?zāi)?，但絕對是對情感上的詩意的埋葬，沒有詩意的生活，當然讓人心里煩躁，讓人忍無可忍，最終，只好在夢里去尋求渴望和安慰。然而回想起昨夜的夢，馬小波還是有點后怕，假如發(fā)生在現(xiàn)實生活中，恐怕真是難以收拾了。當然現(xiàn)實中絕對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即使真有人來約你一同私奔出走，但凡有點頭腦的男人都不會說走就走的。在這種無法從婚姻中出走的情況下，有時候適當?shù)恼{(diào)劑還真是維持婚姻的妙方，這個“適當?shù)恼{(diào)劑”就是不影響大局的婚外情。但馬小波并不想用這個偏方，他有自己的調(diào)劑方式，做做夢而已，就是做夢，竟然也使他對莊麗心懷愧疚。據(jù)說思想上的犯罪比行動上的犯罪更可恨，將來的時代如果有了調(diào)查夢境的思想警察，馬小波的罪惡肯定要被揭露出來。

要是連夢也不讓做了，想必活著就是一件毫無樂趣可言的事情了吧。

想的多了，又有點困，馬小波走進已經(jīng)無人守衛(wèi)的臥室，倒在床上，舒舒坦坦地準備補上一覺。剛有點迷糊，電話“嘩嘩”地響，馬小波伸手拿過床頭柜上的子機，聽到一句毫無感情色彩的問詢：

“醒啦？沒去上班？”

“哦……”

“你自己下包方便面吧，有話晚上回去再說?！?/p>

“哦……”

莊麗打這個電話，大概是想表示一下關(guān)心，盡盡婦道，但又不愿意向?qū)Ψ降皖^，語氣生硬冰冷，因此沒有完成任何感情傳遞和交流，不但毫無意義，還打攪了馬小波的睡眠。馬小波有種被人逼到墻角的感覺。“睡他娘，夢里跟唐小芙去南方也好！”他嘆口氣，鄭重地閉上了眼睛。

但這次偏偏沒有夢到唐小芙，馬小波醒來時就未免有點失望。

窗外天色已暮，鳥叫稀疏，樓群間回蕩著菜在炒勺里的呻吟。馬小波睡了一整天，此時坐在窗前，舍不得拉上窗簾、打開燈，只是打坐在昏暝之中沉思。光線越來越暗淡，他的頭腦里卻越來越亮堂，他發(fā)現(xiàn)，一切的根源都是由于人類越來越復(fù)雜了。不禁罵道：“他媽的，人的詩意都死到哪兒去了！”

莊麗不知什么時候開門進來了，站在臥室門口冷冷地問：“你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