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你不是說要找小灰和那只大黃狗么,怎么帶著我走到廚房來了?」曾書書跟在張小凡背后,走進了廚房嘮叨個不停。
張小凡向廚房里仔細看去,只見這里不知比大竹峰的廚房寬敞了多少倍,光線也明亮的多,他一邊注意看著,嘴里道:「雖然我從一大早就沒看見它們,但我猜多半就在這里了!」
曾書書聳了聳肩膀,道:「不可能,你把三眼靈猴看成什么了,那可是天生靈物,與人比起來都與過之而無不及,怎么看你的樣子把它當(dāng)作賊一般似的,而且還是貪吃的那種賊......??!」
在曾書書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張小凡從廚房角落的一個罐子背后把小灰給拎了起來,小灰被他拎在半空,「吱吱」尖叫不止,隨后從罐子背后跑出大黃,沖著他二人大聲吠了起來。
張小凡看了曾書書一眼,曾書書一臉哭笑不得的模樣。
把小灰抱在懷中,張小凡罵了大黃一句:「死狗,別叫了,想讓人來抓我們???」
大黃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看了縮在他懷中的小灰,狗嘴里「嗚嗚」輕哼了幾聲,便沒了聲音。張小凡看了周圍一眼,見事物大都完好未動,看來這兩個小偷還未得手,不由得十分慶幸,連忙抱著小灰往外走去,走了兩步,發(fā)覺大黃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卻見大黃夾著尾巴跑到剛才那罐子后鼓弄兩下,然后叼著老大一塊肉骨頭跑了過來。
張小凡瞪了懷里的小灰一眼,小灰裂著猴嘴,呵呵傻笑。曾書書在旁邊看在眼里,大搖其頭。
二人帶著猴狗偷偷摸摸出了廚房,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那一生污名可就再也洗刷不了了,好不容易跑到遠處,二人這才松了口氣。
張小凡喘了一會,道:「對了,剛才還沒恭喜你呢,又勝了一場。」
曾書書卻全不在意,一雙眼睛只仔細端詳著他張小凡懷里的小灰,道:「那有什么,反正遲早也要敗在別人手下......小灰身上怎么這么臟啊,你幾天沒給他洗澡了?」
張小凡愣了一下,道:「從來沒洗過?!?/p>
曾書書似要暈倒,以手擊額道:「你、你、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它!」
張小凡心里大是不以為然,暗想這猴子整日爬上爬下,哪里洗得干凈,但看曾書書一臉心痛的樣子,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此人不可理喻,干笑一聲,岔開話題,道:「對了,你知道嗎,明日第三輪的比試中,陸雪琪的對手是我?guī)熃闾镬`兒呢。」
曾書書果然一愣,道:「是你師姐啊,就是用琥珀朱綾的田靈兒么?」
「是啊?!箯埿》采焓值秸郎霞珙^的小灰頭上摸了摸,道:「這兩天那陸雪琪風(fēng)頭很厲害,我有些當(dāng)心我?guī)熃懔恕!?/p>
曾書書點頭道:「說的也是,別的不說,單是陸雪琪手中那柄‘天琊’就讓人受不了?!?/p>
張小凡有些擔(dān)心,道:「書書,你說我?guī)熃銜粫形kU,你看陸雪琪第一場比試就毀了對手的仙劍,第二場聽說那個長門的師兄也傷得不輕呢。」
曾書書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多心,我看你那個師姐道行比你高得多了,你還是擔(dān)心自己吧,往后下去那是一個比一個厲害,照你自己說你連太極玄清道玉清境的第三層也沒修煉,到時還不給人一劍劈死!......把小灰給我抱抱?!?/p>
張小凡猶豫了一下,把小灰遞了過去,曾書書喜滋滋地把它抱在懷中,小灰卻是大為不滿,「吱吱」尖叫。
張小凡嘆了口氣,道:「你說得是,師姐道行高深,人又漂亮,有那么、那么多人喜愛,哪里輪得到我去關(guān)心她?」
曾書書把小灰抱得緊緊的,眼睛直瞪著看,生怕少看了一眼就吃虧似的,口里漫不經(jīng)心地道:「你知道就好,還是想想明日里怎么保命才是。我可是跟你說了,明日你那個對手,我風(fēng)回峰的彭昌師兄的道行,絕對不是今天那個楚譽宏可比的,尤其是他修煉的那柄仙劍法寶‘吳鉤’,是用千年火銅所鑄,厲害著呢?!?/p>
張小凡苦著臉,愁眉不展,道:「你們一個個都是法寶滿身,我有什么辦法?」
曾書書眼也不抬,還是看著小灰,邁開腳步向前走去,道:「小灰,跟我回去,我拿兩串香蕉給你,好不好?呃,小凡,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張小凡和他并肩走著,嘆息道:「真羨慕你們可以驅(qū)用法寶,那是什么感覺?。俊?/p>
曾書書聳了聳肩膀,道:「還不就那樣,修煉仙劍時間久了,自然而然法寶就會和你有些感應(yīng),以此為憑,以念力靈力驅(qū)動法寶,上天入地,開山劈海那就隨你了?!?/p>
張小凡在旁邊怔了一下,道:「感應(yīng),是不是一種涼絲絲的感覺啊?」
曾書書一雙眼睛都放在小灰身上,隨口答道:「不一定,看法寶的材質(zhì)了?!?/p>
張小凡想了想,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放棄自己腦海中的妄想,道:「書書,你說象天琊那般神物,當(dāng)初也不知是怎么打造出來的,場面一定很壯觀吧?」
曾書書奇怪地看了張小凡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傳說的神物。」說著又低下頭看著小灰,也不管小灰一臉怒氣,眉開眼笑地摸著小灰的毛,嘴里道,「不過要說感應(yīng)啊,以前我從古書中看過,真正與修真之人心意相通的法寶,倒也不是這些所謂的神物奇珍。」
張小凡訝道:「那是什么?」
曾書書道:「是一些用主人自身精血煉化造出的法寶,以血為媒,法寶往往帶了魔戾之氣,但與主人卻有血肉相連的感覺。雖然書上說這些都是邪道,煉出的也多是兇煞邪物,正道不為,但這些法寶只能是擁有主人血氣的才能驅(qū)用,不像我們現(xiàn)在修煉的這些法寶,落到了道行高深的前輩手中便被降服......咦!」
曾書書停了腳步,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空無一人,回頭一看,卻見張小凡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看著他,臉色大是古怪。
曾書書心下奇怪,道:「怎么了,小凡?」
張小凡身子一震,勉強露出笑容,道:「沒、沒什么。」
曾書書多看了他一眼,以為他正擔(dān)心明日比試,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已經(jīng)和彭師兄說過了,明日比試,他不會對你下重手,還讓你敗得體面些,讓你可以在師父師娘面前交差。」
張小凡的樣子似乎心不在焉,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哦,多謝你了。」
二人向前又走了幾步,曾書書忙著端詳懷里的小灰,張小凡卻似是滿腹心思,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小灰似是再也忍受不了曾書書那非人目光,怒叫幾聲,伸爪向曾書書抓去,曾書書見從剛才開始小灰就頗為老實,一時放松了警惕,冷不防又被它偷襲,這一次卻實在躲不過去,白白凈凈的臉上登時多了幾道傷痕,疼得他一下子松開了手。
小灰重得自由,高興雀躍,卻沒有回到張小凡身邊,而是竄到地下飛快地向前跑去,三步兩步跑到正迎面走來的兩人前,「嗖」地竄到一人身上。
張小凡愣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見那女子笑容如花,站在白云飄渺間,衣衫輕動,腰間紅綾,清麗無雙,正是田靈兒。他心中頓時涌上一陣歡喜,正要開口,忽然間全身熱血又冷了下來,直寒入了心里,在田靈兒身旁,站著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瀟灑男子,不是齊昊又是誰人?
這時田靈兒也被嚇了一跳,平日里小灰都只纏著張小凡,沒想到今日突然變了性子,和自己親熱起來,大大的意想不到。其實在她心里,也頗喜歡這只聰明伶俐的猴子,當(dāng)下?lián)崮χ』?,沖著這里笑道:「小凡,你怎么會在這里?」
張小凡面無表情,低聲道:「我和朋友來這里走走?!?/p>
站在田靈兒身旁的齊昊看了曾書書一眼,嘴角露出笑容,拱手道:「曾師弟,我們又見面了。」
曾書書不敢怠慢,回禮道:「齊師兄,你好?!?/p>
田靈兒看了看他們,訝道:「你們認(rèn)識嗎?」
齊昊微笑道:「曾師弟是風(fēng)回峰曾師叔的愛子,家傳淵博,道行高深,這一次七脈會武可是我們的大敵呢!」
曾書書笑了笑,道:「齊師兄你名動青云,青云門下年輕弟子自然以你為尊,我豈敢放肆!」
齊昊大笑,道:「曾師弟太過獎了,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田靈兒見張小凡神情有些異樣,走了過來,道:「小凡,你怎么了?」
張小凡搖了搖頭,道:「師姐,你明日就要和小竹峰的陸雪琪比試,千萬要小心啊!」
田靈兒微微一笑,轉(zhuǎn)頭向齊昊看了一眼,齊昊微笑不語,田靈兒報以笑容,隨即轉(zhuǎn)過頭來對張小凡道:「我心里明白,這不,齊師兄道行高深,人又熱心,因為和我有些投緣,特地約我出來指點我一些明日比試要點呢?!?/p>
張小凡低下頭去,許久,澀聲道:「師姐,明日你比試時我也正好要與風(fēng)回峰的彭師兄比試,不能為你喝彩了,你自己小心些!」
田靈兒滿不在乎地道:「沒關(guān)系,小凡,爹和娘都說過了要去看我的比試,再說了,」她脈脈含情地看了齊昊一眼,又道:「齊師兄也會去看我比試的,以他高深修行,經(jīng)他指點,我一定不會敗的?!?/p>
齊昊在遠處笑道:「那我可不敢保證。」
田靈兒回過頭來,沖著他瞪了一眼,隨即又忍不住笑了出來,白玉也似的肌膚欺霜勝雪,微微透出淡淡粉紅,明艷之極,幾乎讓人看呆了眼。
只是曾書書站在一旁,卻分明看到張小凡的眼光臉色都迅速黯淡下去,幾乎沒有了絲毫生氣,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夜已深,冷月高懸天際。
云海之上,悄無人聲。一個孤單影子,徘徊在冷冷月光之中,在淡淡云氣虛無縹緲間,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
不知不覺,他走上了虹橋,又來到了那灣碧水潭邊。水平如鏡,波瀾不驚,倒影著滿天星斗,都落到水里一般。
良辰美景,美不勝收。
但這人卻似乎絲毫沒有注意這些,只呆呆站在水邊,看著水面,仿佛回憶著什么,許久,他的身子忽地一抖,雙手緊緊握住,看去很是痛苦的樣子。
然后,他緩緩轉(zhuǎn)頭,看向虹橋邊上的那一片黑暗的小樹林,慢慢走了過去。
月光照在張小凡的臉上,有幾分凄清。
是不是應(yīng)該,永遠站在這個黑暗的角落,靜靜地看著別人幸福,品嘗著自己的痛苦!
遠處,隱隱有腳步聲傳來。
黑暗,悄悄蟄伏在這片小樹林中。
「這么遲了,掌門師兄叫我們來是為了什么?」隨著聲音,六個身影出現(xiàn),張小凡躲在暗處,大吃一驚,那是青云山除通天峰外的六脈首座,田不易也在其內(nèi),說話的是朝陽峰首座商正梁。
走在最前頭的蒼松道人道:「聽說今日掌門師兄已用通靈術(shù)與靈尊試了一下,只怕是有些發(fā)現(xiàn)了,要我們前去商議?!?/p>
「靈尊」水麒麟乃是青云門鎮(zhèn)山靈獸,關(guān)系極大,眾人聽了都不再言語,面色凝重,片刻之后,便行得遠去了。
待這些高人走了好久,張小凡才敢從小樹林中走了出來,下意識地看了看碧水潭,只見水面平靜如常,那靈尊看來早就在水里睡了。
他抬頭怔怔地看著天上冷月,正想回去,卻又伸手從懷中拿出了那根黑色的燒火棍。日間曾書書的那番話給了他很大的震動,令他驚疑不已,但此刻他腦海中卻全然沒有什么其他念頭,只浮現(xiàn)著靈兒師姐與齊昊站在一起般配的模樣。
他的心里,一直如被針扎一般,而到了現(xiàn)在,卻已變成了麻木,空空蕩蕩,仿佛三魂七魄都散去了。
緩緩拿起燒火棍,在玄青色的表面下,一條條細小的血紅色小線清晰可見,如血絲一般,滿滿分布在棍子全身,連頂端上那顆珠子里也有。
這是不是我的血呢?
張小凡在心里這般淡淡地想著,在聽到曾書書話的那一刻,他幾乎立刻涌起了把這燒火棍丟掉的沖動,然而,隨之而來的齊昊、田靈兒,卻給他心里更大的沖擊,令他絲毫不在意這所謂的邪物了。
「哼!」他低低地苦笑,「就算是邪物,那也是威力絕倫的法寶,我又哪有那么好的命,配得上這些東西,和我在一起的,不就是根難看的燒火棍嗎?」
冰涼的感覺,緩緩從燒火棍上泛起,在他身體里游蕩著,仿佛在安慰著他。
「法寶?法寶?」
張小凡咬緊了牙,「我算什么東西,怎么會用法寶?」說到后面,他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哽咽,就連那股冰涼氣息,也似乎被他這股悲傷驚動一般,一跳一跳的感覺,似乎活躍了起來。
張小凡感覺到了,卻全然不放在心上,只當(dāng)是山風(fēng)吹來身子冷了。他緩緩抬頭,看著手中的燒火棍,腦海中泛過了當(dāng)年與田靈兒一同去那幽谷中的情景,一時間恍如隔世。
燒火棍玄青色里的那條條血絲,緩緩亮了起來,像是感應(yīng)著什么。張小凡無意間看到,心里咯噔一下,吃了一驚,同時想起了白天曾書書的話。在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沖動。
閉上了眼。
剎那之間,那冰涼的感覺走遍全身卻沒有絲毫寒意,四下無聲但深心處竟是這般清晰地聽到一聲狂吼,仿佛九幽之下無數(shù)冤魂的嘶喊,帶了無盡怨氣,騰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