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曲子很好聽,你配的嗎?”四阿哥的聲音突然傳來,我猛地醒過味兒來,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不覺間哼唱了出來,心中一酸,臉上卻是一紅,輕輕地搖了搖頭。四爺靜靜地看著我,慢慢地伸出手來,示意我過去,我有些不知所措,就這么站了一會兒,只覺得手里的書都要被攥爛了,用力定了定神,就一步步地蹭了過去。
到了跟前,我不想與他對視,只是低垂了眼瞼,安靜地跪坐在他的床榻前?!霸俪槐榻o我聽,嗯……”四爺輕輕地說,竟有了一絲請求的意味,而不是命令。我抿了抿嘴唇,心中暗嘆,如果這是他故意的話,我只能說四爺他真的已經(jīng)看透了我,知道如何做會讓我無法拒絕……也無法離去。
轉開了眼,輕輕地唱著這首歌兒,心情慢慢地轉了向,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對家人、朋友的深深思念,我第一次這么用心地去唱一首歌兒,也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這首歌的含義。
清辭婉轉,一曲終了,我的心依然沉重,淚眼迷茫什么也看不清,直到一只手溫柔在我臉上拂動,眨眨眼看去,一抹溫柔,就如同我早上在另一雙黑眸中所看到的一樣……我定定地跪坐在那里,被動地感受著這份柔情,心里卻隱隱有著一股深深的恐懼……一切似乎都是早上的翻版,溫柔,眼淚,難道說,這暗示著我今后注定要為這兄弟兩個流盡了眼淚嗎?不禁打了個哆嗦,四爺一頓,伸手想來抱我,我下意識地往后退縮,正糾纏間,帳外傳來了太醫(yī)請見的聲音,我不禁松了口氣。
四阿哥放了手,我站起身來,去請?zhí)t(yī)進來,看他要坐正身體,我微微靠過去,幫他整理靠枕,他也隨我去弄。看他坐舒服了,我正要離開,四爺突然在我耳邊輕聲地說了兩句話……我一怔,退了兩步,福下身去,好像什么都沒聽清,只是腳步有些踉蹌地向帳外走去。陸太醫(yī)見我一臉蒼白,也是不明所以,我只是強笑著打了招呼,就這么看著他給四爺請脈,驗傷,開方子,煎藥……直到冬梅來替了我,這才渾渾噩噩地回了自己的營帳去休息。
他清淡卻硬如鐵石的話,不停地在我耳邊回響:“十三弟給的,我也能給,他要的,我也要!”………
“你看我做的這個風箏好不好……給你買的,還熱呢,快吃……”十三阿哥笑瞇瞇地對我說?!昂??!蔽倚χ鴦傄恿诉^來,他卻突然面色哀戚,緊緊地看住我,“再也別離開我好不好……只有我一個,好不好……”
我愣住了,看著他心痛的樣子,閉了閉眼,張嘴正想對他說好……張眼看見的卻是四阿哥那雙淡漠的黑眸,毫不放松地盯著我?!八?,我也要……”聲音堅如鐵石……
“不,別說了,別說……”我心底瘋狂地祈求著……
“小薇,小薇……”
“啊……”我猛地張開眼,一陣暈眩,眼前一片黑暗,過了會兒焦距慢慢地對準,才發(fā)現(xiàn)冬蓮正一臉著急地看著我:“小薇,你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呀,???”
“呼……”我長長地出了口氣,掙扎著坐起身來,一摸后頸,一手的冷汗,心里澀得好像每下心跳都會摩擦出緊急剎車時的吱呀聲,說不出的滋味,只是怔怔地看著手心……
“喏?!倍忂f了條手帕過來,我抬頭淡淡一笑接過,“謝了”。仔細地擦著汗,借著這一下下的抹拭,極力地想把心頭的冷汗也擦掉。冬蓮去倒了杯熱茶過來,見我擦個沒完,笑說:“喂,你再這么擦,就得脫層皮兒了?!闭f完遞了茶給我,順勢坐在了炕沿兒上。我慢慢地喝著茶,心知冬蓮有一肚子的話兒要問我,可現(xiàn)在我什么也不想說,連我自己都還想不明白,又怎么能去跟別人說得清楚呢。
“小薇,你……”冬蓮還是耐不住,我轉頭看她,見了我默然的眼光,她不禁一怔。我彎了彎嘴角,“你放心,我也只是個奴才,只想緊守本分地過日子,至于其它的,不是你我能說了算的。”看冬蓮愣愣的,我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謝謝你,也謝謝冬梅?!倍徱活D,看了看我,有些無奈地笑了出來,“你呀,真是個可人兒,可就因為這樣,才……”話說一半兒,她硬咽了回去,顯然是想起了有些話兒不是該她說的。我也只是裝作不知道,轉了話題:“你休息了嗎,還是特地來找我的?”冬蓮也順水推舟:“不是,主子讓我來看看你,說你定是累了,可現(xiàn)在也是晚晌兒了,讓我叫你起來,省得夜里醒了來,走了困,反倒不得歇了?!彼φf。
“是,我知道了?!蔽夜ЧЬ淳吹卮鹆嗽?,就起來穿衣服,冬蓮也在一旁幫忙:“我出來時,聽福公公說,今兒個晚上皇上要賜宴,一來,兩位爺后福無窮;二來,那些蒙古的王爺和國外的使臣們也都到了……聽說,今兒個皇上還獵到了一只老虎呢,他們都說是什么旗呀勝的,反正是好兆頭……”這丫頭在一旁絮叨著。我臉上掛著笑聽,心里卻嘆息,看來兒子多了,磕著碰著的,這皇帝老子也不太放在心上了,該干嗎干嗎,日程也絲毫沒變動,只是遣了最好的大夫來看也就是了。本想問問四爺和十三阿哥的傷勢如何了,卻說什么也問不出口,只得強壓了下來,不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