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普特皺攏眉毛,顯然在回想那幅場景。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口,話里頭沒有任何遲疑。
"先生,那時候窗戶是開著的。我記得很清楚,在契斯特先生和我把艾達小姐抬到床上之后,我怕她著涼,立刻關(guān)上了那扇窗戶。"
"窗戶開得多大?"萬斯立刻又問。
"八九寸吧,先生,我估計。說不定有一尺寬。"
"謝謝你,史普特。沒別的事了?,F(xiàn)在請告訴廚子我想見她。"
幾分鐘后,曼韓太太走進起居室。萬斯指著靠近臺燈的一張椅子,這位女士坐下之后,萬斯站在她面前嚴峻地端詳她。
"曼韓太太,該是說真話的時候了。我現(xiàn)在要問你一些問題,除非我得到誠實的答復,否則我會向警察局報案。我向你保證,他們可一點也不會體貼你。"
但她還是倔強地緊閉雙唇、轉(zhuǎn)開目光,讓萬斯那銳利的凝視落空。
"你告訴過我,你先生十三年前在紐奧良過世的--對不對?"
萬斯的問題似乎讓她松了一口氣,她也回答得很爽快。
"是的,是的,十三年前。"
"幾月?"
"十月。"
"他病了很久嗎?"
"差不多一年。"
"是哪種性質(zhì)的疾病?"
現(xiàn)在,她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一抹驚嚇的神色。
"我--不--不很清楚,"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醫(yī)生不讓我見他。"
"他一直待在醫(yī)院里?"
她迅速地點了好幾次頭。"對--同一家醫(yī)院。"
"曼韓太太,我相信你也告訴過我,你丈夫死前一年你才見到托拜亞斯·格林先生。那應該差不多是你先生進入醫(yī)院的時候--十四年前。"
她茫然地望著萬斯,沒有答話。
"也正是在十四年前,格林先生領養(yǎng)了艾達。"
女士突然僵在那兒,臉孔也因驚恐而扭曲變形。
"所以在你先生過世以后,"萬斯繼續(xù)說,"你來找格林先生,知道他一定會給你一份工作。"
他走向她,和藹地輕按她的肩膀。
"曼韓太太,我早就懷疑,"他和善地說,"艾達是你的女兒。我沒有猜錯,是不是?"
曼韓的臉整個埋進了工作裙,驚厥地嗚咽啜泣。
"我答應過格林先生,"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坦承,"假如他讓我留在這兒--讓我可以接近她--我就不會告訴任何人--甚至艾達。"
"你并沒有告訴任何人,"萬斯安慰她。"我猜到這件事也不是你的錯。為什么艾達認不出你來?"
"她自小就離家在外--上學--從她五歲起。"
萬斯成功地紓解了她的疑懼和悲傷以后,才讓曼韓太太離去。他要人去叫艾達。
她踏進起居室時,憂慮不安的眼神和青白交雜的雙頰,很清楚地說明了她非常緊張。她的第一個問題,更表露了她心中最深的恐懼。
"萬斯先生,你們已經(jīng)查出什么來了嗎?"她以令人同情的頹喪開口,"一個人住在大宅里很恐怖的--特別是晚上。聽到的每個聲音……"
"艾達,你不能讓你的想像戰(zhàn)勝你,"萬斯勸她,進一步說,"我們現(xiàn)在知道得比以前更多了,我希望不用再過多久,你所有的恐懼就會結(jié)束。事實上,這要看我今天到這里來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我想,也許你可以再幫我一次忙。"
"我真希望我可以!不過我已想了再想……"
萬斯微笑。
"艾達,我們來腦力激蕩一下--我想問你的是:你知不知道,希蓓拉的德文說得流不流利?"
艾達有點詫異。
"呃,很流利。朱麗亞、契斯特和雷克斯也一樣。父親堅持要他們學習德文,他自己也常說德文--幾乎和英文一樣流利。至于希蓓拉,我常聽到她和馮布朗醫(yī)生用德語交談。"
"我猜她說德文有時免不了有點美國腔。"
"只有一點點--她沒在德國待過多久,但是會說很地道的德語。"
"我就是想弄清楚這件事。"
"那就是說,你們已經(jīng)有些線索了!"她的聲音里帶著熱切的顫抖。"哦,到底還要過多久,這種可怕的、沒完沒了的擔驚害怕才會結(jié)束?幾個星期以來,我每個晚上都不敢關(guān)燈睡覺。"
"現(xiàn)在你不必害怕關(guān)燈了。"萬斯向她保證。"艾達,再也不會有人對你行兇了。"
她銳利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顯然他的態(tài)度里有某些東西振奮了她,在我們離開之時,血色又回到了她的雙頰。
萬斯到家之時,馬克漢正焦躁地在圖書室里踱步。
"我又檢視了好幾個關(guān)鍵點,"萬斯一見到他就說,"可是還沒找到最重要的那一個--只有這個關(guān)鍵點,才能說明我發(fā)掘到的真相丑陋到令人難以置信。"
他一說完就徑自走向房間,我們只知道他正在打電話。幾分鐘過后萬斯回到圖書室里,面帶焦慮地望著手表。一會兒后他搖鈴召來柯瑞,囑咐他收拾一個星期的旅行用品。
"馬克漢,我得離開紐約,"他說,"我要去旅行--他們說旅行可以開拓人的視野。我的班車一小時之內(nèi)就要開了,這一去就是一個星期,你能忍受這么久沒有我在身邊的日子嗎?無論如何,我不在的這段期間里,格林家不會再有任何殺人事件!老實說,你根本就可以暫時把這個案子丟到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