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長了聲調(diào),我識趣地低下頭聆聽:“不過,你要把楊四隨時帶在身邊。”他說得很鄭重,我一愣,只聽他繼續(xù)說:“皇上已經(jīng)對我起了猜忌。那個萬鐵子,分去一半的兵權(quán)。我這也算養(yǎng)虎為患了。如果有一天,發(fā)生了我不能把握的事情,你可以讓楊四幫助你。”說著一笑,“那樣爬窗戶很危險的?!?/p>
我陪著一笑,心底卻輕松不起來。萬鐵子分兵權(quán),紀家分政權(quán)。一時風(fēng)光的護國公楊不愁已經(jīng)是四面楚歌了,還能保護我到什么時候呢?
“你在想什么?”他問道,“你需要什么嗎?”
我看著桌上的筆墨紙硯,看來他已經(jīng)把我當做自己人了。我斟酌著說道:“多謝公爺。不過紅錦也有紅錦的擔心。”
“什么擔心?”
“紅錦乃敵國公主一說早就傳遍京城,諸汗國國主應(yīng)該有細作報知。但凡有所舉動,不知會不會連累公爺。”
楊不愁冷哼一聲,道:“我連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嗎?”
“夫妻本是同林鳥,公爺勿怪!”我阻止他的插話,“休妻可以再娶,何況民族大義當前。再加上有心人居中撥弄,紅錦以為,公爺應(yīng)該都考慮到了?!?/p>
楊不愁沒有做聲。過了一會兒才說:“依你之見呢?”
我跪在地上,輕聲說道:“公主可以死去。紅錦愿效仿朱家!”
“你要走?”楊不愁的聲音微微抬高。
我點點頭。話已說盡,同意不同意就在他一念之間了。
“此去江湖路遠,若是被紀青月發(fā)現(xiàn)……”他的話里有明顯的威脅。
我道:“生死有命,總勝過案板上的魚肉?!?/p>
“我以為你貪生怕死?!?/p>
“螻蟻尚且惜命,小女子不過求一線生機?!?/p>
“我不能給你嗎?”
“請恕紅錦無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公爺既給紅錦生路,不如讓紅錦走得遠些!”
“撒手不管,洛大俠會怪我的!”
“授之以漁,今后的路是紅錦的命,生死與人無關(guān)。”
“墨墨怎么辦?”
“母子同命!有我一口氣在,就有他?!?/p>
“我覺得你是在找死?!?/p>
“在這里是等死!”
說到這里,屋里驟然安靜下來。
我沒有抬頭,慢慢地調(diào)勻呼吸,靜靜地等著。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的辦法可以解脫他,而不必承擔任何譴責。好處大得很!
“你……讓我想想!”
終于,他慢慢吐出一句話,對我而言,這已經(jīng)足夠了。
我靜靜地等候著消息。因為我堅信,在追逐權(quán)利的道路上,沒有一個人肯放慢腳步,敢停下來。紀家一定會有所動作的。
可是,一等三個月,京城里風(fēng)平浪靜。但是那些關(guān)于我身份的謠言不知何時已經(jīng)轉(zhuǎn)變了風(fēng)向,指向楊不愁。連他因公會見諸汗國在京城的質(zhì)子都被傳成“過從甚密”!
這些有的是我在坊間聽說的,有些是鳳嫂講給我聽的。
而紀青月似乎也有她的麻煩事,紀家更愿意把她送進宮。
太子還小,諸王年齡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紀大人的目標很明確,是那個朱紅圍墻圍著的權(quán)力中心。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坐在我面前的這個醉鬼嘀嘀咕咕說的。
“上官紅錦,你說!你憑什么那么好命!”紀青月揪著我的手腕,她的腕力極大。我下意識地捏住她手腕的某一處,好像條件反射一般,她的手觸電一樣縮了回去。
“你會點穴?”她睜大眼睛。杏核眼里充滿了血絲。
“這是點穴?”我反問。大概知道自己來之前是干什么的——一個外科大夫,可能還懂些人體構(gòu)造?或者我選修了中醫(yī)針灸?反正我都不記得了。
“哼!我忘了,你什么都不記得了!”紀青月又灌下一杯酒,“報應(yīng)啊,報應(yīng)!活該你什么都忘了!當初爹怎么就不讓你多吃點兒,現(xiàn)在死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