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秋宮到西殿，這一路上都站滿了京畿營的士兵。滿眼晃著的紫色和與這氣氛不相配的安靜，反而讓我平靜下來。所有的士兵看到我走過，都是一律地低頭致意。曾經(jīng)為這個皇朝噴灑熱血的四大家族，如今不得已的站在為皇權而戰(zhàn)的壁壘兩邊，每個人的心里恐怕都是五味俱全吧。

我被李熙榮帶到西殿門外，西殿的門緊閉著，雖然破敗透風，但里面的情形如何，卻看不清楚。

李熙榮叩了叩門：“回稟皇上，皇后娘娘帶到。”里面一片安靜，過了半晌，門吱嘎一聲被打開，迎面而出的是一身縞衣的丁夫人。衣服的素白和室內(nèi)的暗淡形成強烈對比，竟然莫名地產(chǎn)生了一種悲傷的氣氛來。

我一愣，抬眼看她，只見她雙眼紅腫，因為哭泣，細弱的聲音還不斷地被哽咽聲打斷：“皇上讓娘娘獨自進來，其他人在外面候著吧?！?/p>

為什么她會在這里？為什么每次出現(xiàn)陷我于兩難的事件時，她都會在最不恰當?shù)臅r間出現(xiàn)？父兄讓我小心她，看來真是一點都沒錯。我抬腳跨入西殿，與丁夫人擦肩而過之時，滿腦子充斥著的就是這個念頭。這個女人遠比她外表看上去的要可怕許多。

“李校尉，接下來該做些什么，你應該心里有數(shù)吧?！彼穆曇綦m還是弱不禁風，卻透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威嚴來。

我一愣，轉頭看她，她的眉目平和，神情悲傷。但是她話語中所傳遞的意思，卻讓我不寒而栗。接下來該做些什么？這句話使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下來。他們究竟要干什么？

丁夫人在我的身后將門關上。在一聲刺耳的吱呀聲后，整個房間就恢復到了先前的黑暗中去。上官裴也是同樣的一身素衣，背對著我盤腿坐在地上。莫夫人看上去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被他橫抱在膝上。從我這個角度看去，只看得見莫夫人的下半身。她還是穿著我昨日見到她時的衣衫，耷拉在一側的手已經(jīng)呈青灰色。那是，死亡的顏色。

“臣妾參見皇上?！蔽荫R上將心思收回來，現(xiàn)在不是我考慮其他人的時候。父兄那邊人多主意多，他們一定可以想出辦法共度難關的?？墒俏椰F(xiàn)在一人獨處禁宮之內(nèi)，處境如履薄冰，我必須要集中精神才可以應對。

“你為什么要對莫夫人下毒手？”上官裴的聲音透露出困獸的絕望，他的語速極慢，短短一句話被他說的支離破碎。

“臣妾沒有?！鼻О阄蝗挥苛松蟻恚业难劭赧情g就紅了?！俺兼梢詫μ彀l(fā)誓，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危害莫夫人的事。”

上官裴輕輕將莫夫人的尸體放平在地上，自己則緩緩地站起來。因為盤腿時間久了，掙扎著要起來間，人有一絲搖晃。丁夫人見狀馬上上前扶住他的右臂，輕輕地喚了一聲：“相公”

她叫他相公。

“你還要狡辯？”上官裴掙開丁夫人的手，猛然回過身來瞪向我。我不禁向后倒退了小半步，這個眼神我曾經(jīng)見過，表姑姑提及莫夫人時，便是這樣的眼神。

這是仇恨的眼神。

我剛想為自己爭辯些什么，卻不料上官裴已經(jī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箭步?jīng)_到我身邊，抬手拽住我的手腕，將我一把拖到莫夫人的尸體前面。由于他用力很猛，我措不及防間跌倒在地，人向前傾去，臉與莫夫人的臉僅一個拳頭的距離。我哪里見到過這樣的陣勢，不禁大叫起來，慌忙轉頭。但是上官裴的右手固定在我的后頸，不讓我將頭轉開。

“她這輩子根本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很多你根本不能想象的苦她都忍下來了?，F(xiàn)在好不容易有個可以頤養(yǎng)天年，享受天倫之樂的機會，你卻不讓她有這唾手可得的幸福。為什么？”他的手狠命地將我的頭向莫夫人臉的方向按去。他手上的力道很大，我的脖子像是要被他擰下來一樣。我死命掙扎，他的手在我的扭動中松開。我剛想脫身站起來，他卻反手一把揪住了我松散開的發(fā)辮末梢，狠命一拽，我一下子痛得叫了出來。